紫外燈在實驗日志上投下幽藍的光暈。沈昭的護目鏡後,雙眼布滿血絲。已經連續十二個小時,她試圖從這本二十年前的筆記中尋找隐藏的信息。父親的字迹在紫外線下顯現出兩種不同的熒光反應——藍色的是常規墨水,而某些數字卻呈現出詭異的綠色。
“不同的墨水...”沈昭喃喃自語,左手無意識地摩挲着右腕上的疤痕。她調暗實驗室燈光,将日志放在高清掃描儀下。屏幕上,EDTA濃度數據表的數字‘0.5%’中的‘5’明顯與其他字符不同——更粗,微微傾斜,熒光反應也呈綠色。
強迫症般的沖動驅使她翻到下一頁,再下一頁。每一處關鍵數據都有被修改的痕迹:EDTA濃度從‘0.3%’改為‘0.5%’,硫噴妥鈉比例從‘0.02%’調整為‘0.05%’,pH值從‘7.0-7.2’變成‘7.2-7.4’...
“這不是父親的筆迹。”她的聲音在空蕩的法醫實驗室裡回蕩。父親寫字總是精确得像印刷體,每個數字的弧度都一緻。而這些被修改的數字——筆鋒更銳利,下筆力度更大,像是...吳志明那種張揚的性格。
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程野站在門口,手裡拿着熟悉的保溫杯。他眼下挂着濃重的陰影,顯然也一夜未眠。
“有發現?”他走近,将姜茶放在遠離儀器的角落。
沈昭沒有擡頭,手指停在那個被修改的‘5’上:“實驗數據被篡改了。父親記錄的原始EDTA濃度是0.3%,有人改成了0.5%。”她調出爛尾樓屍檢報告,“而兇手使用的正是0.5%的配比。”
程野俯身查看,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混合着須後水的氣息撲面而來:“你認為是誰改的?”
“吳志明。”沈昭的聲音冰冷,“父親在舉報信中提到‘實驗數據造假’。他一定是發現了這個問題。”
程野的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一眼,眉頭緊鎖:“柯北找到了沈星辰的學生檔案照片。你...要看看嗎?”
沈昭的手懸在半空,最終接過手機。屏幕上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站在海州醫學院門口,白大褂略顯寬大,但眼神明亮。他的左手腕上,隐約可見一道細長的疤痕——與沈昭手腕上的如出一轍。
“實驗組7号...”她輕聲說。
程野點頭:“根據學籍記錄,沈星辰在2002年9月25日被送醫治療,診斷為‘急性應激障礙’,之後休學。但醫院記錄在2003年1月神秘消失了。”
沈昭的指尖輕輕觸碰屏幕中哥哥年輕的臉龐:“他還活着。而且...他認為我在為仇人工作。”
“為什麼這麼說?”
沈昭翻開實驗日志最後一頁,指着那行潦草的筆記:「實驗失控。7号出現嚴重逆反應。吳堅持繼續...必須阻止...」
“父親發現了實驗的危險性,試圖阻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而吳志明篡改數據,繼續實驗...最後害死了父親,也毀了我哥哥。”
程野突然伸手合上日志:“休息一下。你已經盯着這個十二小時了。”
“還不行。”沈昭重新打開日志,“被撕去的那頁一定有關鍵證據。我需要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程野歎了口氣,掏出另一個手機:“柯北說可以用新型光譜分析還原撕頁的壓痕。他現在在技術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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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科的燈光比法醫實驗室更加刺眼。柯北的電腦屏幕上,實驗日志的掃描圖被放大到像素級别。多光譜成像儀正在逐層分析紙張纖維的壓痕。
“這技術本來是用于複原古代卷軸的。”柯北推了推眼鏡,興奮地解釋,“不同壓力留下的纖維變形會反射不同波長的光...”
程野打斷他:“說結果。”
“呃...有發現!”柯北調整參數,“看,這裡有一個化學式!”
屏幕上逐漸顯現出一個模糊但可辨認的分子結構:C9H13NO3。
沈昭的呼吸一滞:“腎上腺素。”
“與爛尾樓屍體血液中的異常含量吻合。”程野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兇手使用的另一種藥物?”
沈昭搖頭:“不,這是...實驗組7号的反應記錄。”她指向分子式下方的模糊字迹,“看這裡——‘7号在記憶幹預後腎上腺素水平異常升高,伴随攻擊性行為...’後面的字看不清了。”
柯北繼續調整圖像:“還有更多...這個符号像是希臘字母...θ?”
“θ波。”沈昭的聲音突然緊繃,“腦電波的一種,與記憶提取相關。”她轉向程野,“兇手在重現當年的實驗。爛尾樓屍體擺放的角度、藥物配比、甚至腎上腺素水平...都是實驗參數!”
程野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聽後,臉色變得異常凝重:“知道了,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他看向沈昭:“檔案室管理員回憶起來,兩周前有人調閱過你父親的案卷。退休法醫李德昌——你父親當年的搭檔。”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縮:“李叔叔?他...他去年就中風了,幾乎不能說話。”
“所以我們得去問問他。”程野抓起外套,“趙峰查到他三天前從養老院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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