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林撥開花枝,高高的向日葵頂着它那圓形的花盤在陽光下晃動,他穿過花田,追在張憶身後朝着牛阚的方向移動。
張彥林煩躁的折斷幾根向日葵,這些太過高大的花朵遮擋了他的視線,身處在這樣的花田中,擡眼望去,盡是向日葵那高大的枝幹和寬大的葉片。
他追丢了張憶。
早上剛打過露水,花田的泥土還有些濕潤。
張彥林站在花叢裡,腳下的小白鞋沾了一半的泥。
他捏緊了手裡的向日葵,任由枝幹的絨毛紮在手裡,細長的花枝在手裡榨出綠色的汁液。
張彥林站在原地,張憶步子雖然小,但她身量也小,在這畝向日葵的遮掩下,他已經完全看不到她了。
他站在原地,側耳聽着。
牛阚絕不可能隻有那麼一聲被他們聽到。
張彥林放緩呼吸。
在哪裡呢?
他腳下一轉,小心的左右張望。
早晨的風帶動向日葵的枝幹輕輕搖晃,同樣也捎來了牛阚的聲音。
那是一聲痛苦的悶哼。
是在那邊。
張彥林立即調轉方向,朝着剛才聽到聲音的方向沖了過去。
向日葵被他撥弄的四處晃,又在風的吹拂中慢慢靜止。
封令裕顧不得自己的鞋子,急匆匆的追過來,同樣迷失在了花田裡。
明明他離張彥林剛離開的地方那麼近,那株向日葵的花盤還垂在半空……
張彥林一路沖出向日葵花田,他擡手扇走空氣中的花粉,好在前面沒有那麼高大的花株了。
他清走空氣中飄散的花粉,順着那聲音的方向擡起頭。
牛阚背對着他蹲在一片藍色的勿忘我花田裡。
看着也不像是遇到了什麼危險的樣子啊?
他還以為……
張彥林看着牛阚的背影,對方蹲在地上,花叢将他的腳踝遮掩,張彥林看到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腳。
被蛇咬了?
夏季是蛇蟲活躍的時候。
張彥林沒多想,踏着腳下的花叢跑過去。
牛阚的腳陷在地裡。
他整個人幾乎蹲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左腳。
張彥林跑上前。
“你怎麼了?”
牛阚這才擡起頭,他的臉上有些許難堪。
張彥林順着他的臉,視線一路移到他那雙手緊緊抓着的腳踝上。
勿忘我花叢裡露出一片腐爛的朽木。
牛阚的腳不是陷在地裡,而是踏破了這塊腐朽的木闆。
木刺紮透了他腳踝的皮膚,看上去鮮血淋漓。
牛阚指腹下的皮膚已經被他抓得發白。
看來還挺痛。
張彥林心裡想着事,他注視着牛阚的腳,牛阚抓着腳踝的手動了動,而後張彥林聽到牛阚憋着些怒氣的聲音。
“你是來幫忙的?”
或許還有未盡的下一句。
張彥林哈哈幹笑一聲。
他問:“你想我怎麼幫你?”
牛阚朝抛去一個看白癡的眼神。
張彥林身後那片向日葵花田枝葉晃動,早先跑進花田裡的張憶這時候也找到牛阚這裡來了。
她從花田裡冒出來,跟另一邊的兩人默默無語的對望着。
牛阚率先回過頭,語氣極差的催促張彥林:“你快幫忙啊。”
“啊?”
張彥林愣了一下。
“這……”他看着牛阚的傷口,支支吾吾的推脫道:“我不太清楚得怎麼做……”
雖說木闆已經朽壞,但也隻被牛阚踏出一塊不大的口子,剛好将他的腳踝卡在其中,周圍還布滿了尖銳的木刺,不然隻是踏破一塊木闆,牛阚的腳不至于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從張彥林聽到牛阚那聲叫喊聲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自己都不敢拔出來,讓他幫忙?
張彥林不想背鍋,于是直接拒絕了他。
畢竟他也是真的不清楚嘛。
張憶從後面的花田慢慢走過來。
她沒有說話,隻有腳步踏在花叢上的沙沙聲。
牛阚臉色很臭的低下頭。
張彥林悄無聲息的退後幾步,悄悄讓開一片地。
氣氛有些尴尬。
張彥林突然覺得有點壓力山大。
好在還有另外一個人,能像救星一樣突然出現,把張彥林拉出這片氣氛詭異的花田。
不遠處的樹上驚飛幾隻鳥,張彥林聽到封令裕喊:“你們在哪啊?”
張彥林立馬擡腳離開勿忘我花田,沖去向日葵旁。
他一邊走,一邊回喊封令裕:“我們在這!”
向日葵的花枝再次晃動起來,封令裕走錯了幾回路,才終于走出了這片向日葵組成的茂密花海。
眼前的光越來越亮。
封令裕撥開最後一株向日葵,才終于從這片黃綠色的海洋中擠身出來。
他往右邊望過去,即便是聽着張彥林的聲音走出來的,他還是跟張彥林隔了有一段距離。
多虧剛才有張彥林一直在外面喊他,不然他都不知道會走到哪裡去。
張彥林眼睛一動,示意他看那邊的牛阚張憶兩人。
解決不了的問題丢給别人。
兩人一站一坐在那藍色的花海中央,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