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垣心中的弦繃緊到極緻,他蹲下去查看傷勢,跟在旁邊的柏溪奪過守衛的燈籠照着衛塗。
“殿下,”抱着衛塗的守衛說道:“這位大人似乎失血過多。”
褚垣皺着眉,伸手将衛塗接過來,柏溪看見他的表情,将燈籠下移看清了他的傷口——即便是守衛已經團了塊布摁着傷口,但鮮血仍是源源不斷地從左肩傷口流出,将白布染成深紅色,在石磚上彙成一灘。
将人抱在懷裡,褚垣将止血的白布拿開,沒入左肩的暗器隻留尾端一點尖在燈光下閃爍。
暗器暫且取不出來,褚垣點了穴止血,又從懷裡掏出手帕重新摁着傷口,他輕輕拍衛塗蒼白的臉喊着他的名字,見沒有反應,抓着手腕一摸脈搏,虛弱得幾乎要摸不到。
“這裡離安平王府近,先回王府,”事到如今先要平息這場因妖引起的騷動,褚垣轉頭冷靜地跟守衛領隊吩咐道:“少卿大人因抓捕賊人受傷,你們今夜要仔細巡邏,增加班次,不可讓賊人再作惡。”
“是!”
柏溪提着燈,褚垣就将人打橫抱起,馬不停蹄的趕往王府方向。
子時已過,房内的汪铎早已擁着美人進了夢鄉,白術半跪在房頂,一臉愁苦。
這前半夜除了聽些淫言媟語污染耳朵,硬是半分有用的信息都沒聽見,旁邊的青竹似乎是放棄了,就地躺下假寐。
“這汪将軍不愧是早年間征戰沙場,這一晚上,當真是寶刀未老。”聽見白術歎氣,青竹輕聲開口打趣。
“怎麼你也說這些?”白術與他待了将近一晚上,多是青竹說話,他隻是贊同,此刻覺得自己浪費了一晚,覺得有些惱了,難得嗆了一句。
青竹睜開眼,挑眉坐了起來伸個懶腰,托着腮看他說道:“我說那些了?嗯?”
“還不曾問你今年幾歲?家住何處?是否娶妻?要不要我來做媒替你尋一門好親事?”
他一連串問了許多,白術皆是沉默作答,青竹歎了口氣說了句:“真是悶葫蘆。”就又躺下了。
暗處,一條深棕色的小蛇不動聲色的沿着青竹的衣襟鑽進他懷裡,不多時,青竹坐起身,神情嚴肅地說:“别盯了,你跟我回王爺府。”
“嗯?”還未反應過來的白術就被青竹拽了起來,還未問為什麼,青竹搶先一步開口:“少卿大人出事兒了。”
等青竹說完,白術一改疲态,反倒是半拉半拽地扯着青竹一路往王爺府奔去。
安平王府内,守夜的侍衛戒嚴,褚垣抱着衛塗疾步走回寝室,一腳将門踹開,屋内燈火通明,鮮血融進錦衣裡将紫色染成一片黑,柏溪滿臉焦急,将床鋪一把推開,喊道:“殿下,這血怎麼止不住!”
“是妖毒。”鼻腔中憋着一股氣,褚垣忍着心慌将衛塗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柏溪瞪大眼睛,立刻起身喊道:“我去喊師父!”
“來不及了,”褚垣拉回柏溪,他喉頭滾動像是生吞了把刀子,氣息不穩地吩咐道:“柏溪,去庫房找到飛彩鎏金盒子,将裡面裝着的香片取出來磨成粉,一半混着生水香點燃,另一半交給我。”褚垣雙手沾滿血,在身上擦了幾下,起身走到案邊,火速寫下藥方交給柏溪。
“這是止血補氣的方子,你叫人抓緊煎藥,燒些熱水來,快去。”褚垣說着輕推了柏溪一把,等人快出門時又喊道:“将門關上,沒我的準許,任何人不得進來。”
“是!”柏溪極少遇見這種情況,此刻像是活吞了隻青蛙心如擂鼓,他關上門,吩咐婢女燒熱水,取幹淨衣裳,将方子交給了劉娘去抓藥,自己則拿着鑰匙親自去了庫房。
傷口不緻命,卻因為沾了妖毒血流不止,即便是褚垣點了穴依舊是無用,他脫去衛塗的衣物,左肩的傷口周圍泛着黑,脖子上是一道紫紅色的掐痕。
手止不住地發顫,褚垣胃裡翻騰幾乎要連帶着心髒一起嘔出來,因為難以呼叫他不得已張開嘴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所有情緒,他看着因為失血過多臉色青白的衛塗,手中聚氣上移在他的傷口。
脊背那股熟悉的拉扯感如附骨之疽,緊随其後的是脖子上的枷鎖浮現逐漸收緊,窒息感逼迫他收束掌心氣流。
由于無法呼吸他隻能憋着氣聚神,脊骨的的痛楚迫使他弓腰抓着床沿,褚垣面部充血呲目欲裂,鐐铐锢住的脖頸皮膚浮現淺色鱗紋,雙目漆黑,口中尖牙隐約刺破嘴唇。
手掌之下,若有似無的凝聚着幽藍氣流,片刻沒入骨肉的暗器随着黑血一同被吸出,衛塗因為疼痛發出一聲悶哼,褚垣兩指夾住暗器,将其扔到一旁的銅盆。
血止住了,衛塗也忽然睜開眼,褚垣慌忙擡手用寬大的袖子遮住臉龐,片刻後,他緊張地探出頭漏出一隻黑寶石般的眼睛确認情況,但所幸衛塗并非清醒,隻是一瞬便再度陷入昏迷
“衛塗?衛塗......”褚垣拍着他的臉輕聲喚他,衛塗沒有反應,褚垣複而将手掌覆在傷口之上......
一盞茶後,褚垣移開手,衛塗的傷口恢複成正常的鮮紅色,褚垣的手心泛黑,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外頭有人敲門,褚垣深吸一口氣恢複成平常模樣,擡手拭去嘴角鮮血喊了聲進,柏溪領着侍女端着熱水與衣裳進來,屋内血腥氣沖鼻,進來的幾人無一不皺着鼻頭。
柏溪正要換下架子上裝着血水的銅盆就被褚垣制止了。
“别碰那盆,”褚垣接過熱水與藥粉說道:“等你師父回來處理,你将香點上後出去守着。”
“是。”柏溪應聲去點香,侍女們放下熱水與衣裳後告退關上門。
等柏溪出去後,褚垣拿布沾着熱水替衛塗擦拭身體,雖然看着進來換水的侍女探究的眼神,褚垣也曾察覺到哪裡不妥,但衛塗一聲咳又将他注意力拉了過去。
不多時,劉娘端藥進來,褚垣将衛塗換上幹淨衣服後接過藥碗給他喂藥。
隻是衛塗仍舊昏迷,喂進去三口有兩口半漏了出來。
“再去煎一碗。”褚垣将空碗遞了過去,劉娘瞧着坐在踏床上半身血已經幹涸的褚垣,躬身開口說:
“是,奴婢去給您拿一身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