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魚摸摸後腦袋笑,“有錢掙幹嘛不掙?術璞公子要外出遊玩,馬車要走時落了東西,讓我回來取。”他舉了舉手上的包袱。
宜爾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熟悉的清甜味。她以為是自己手上殘留的橘子味,低頭嗅了嗅自己的手,什麼也沒聞到,又湊上去聞刀魚手上的包袱,雖然很淡,但确實是有柑橘的氣息。
“你這裡頭有橘子?”
“這個時節哪有橘子吃?公子說是落了午食,想來就是些水和豆糕吧?”
宜爾盯着包袱,陷入深思。
“你可知逐璧公子今日在做什麼?”
“王館主找他下棋喝酒去了。說是要跟他大醉一場,好好休息一番,叫我們都别去打擾呢。哎呀,不和你多話了,等下術璞公子等急了。”刀魚急匆匆往外走。
宜爾立于原地,心頭湧起一股難以平息的浪潮。
“宜爾!你在這兒!”清朗的聲音呼喚她,紅璎一路疾跑來,刹在她面前時發絲都亂了,“受着傷還那麼能走,我找了你一上午沒瞧見人影。要不要去吃城東那家烤鴨?最近很有名氣。”
紅璎走近了才看清她皺着眉,面容愁苦,“怎了?誰欺負你了?”
宜爾看向他,“逐璧又騙我。”
紅璎收起輕松肆意的神态,“是如何?”
“他根本就沒有将玉丢掉,不準備放過那些寶物。他昨日不過是在麻痹我,哄騙我罷了,就為了能得到十足的安心。我猜他一定趁刀魚回來這陣功夫,和術璞交換,坐上了馬車,等下便要出城去尋王家莊的寶藏了。”
紅璎雖然沒太聽懂來龍去脈,但聽明白了最後,他拉過宜爾的手臂,“那我們跟上去,反正今日休息。”
宜爾的郁悶煩躁被驚訝替去,“紅璎你……”
紅璎笑了笑,“不快些可就追不上了。來,我背你。”他直接背向她,彎下身子,兩手往後一攬就将她背了起來。
宜爾吓了一跳,兩臂趕緊挽住他肩脖,穩住身形。
“走,我們陰魂不散地纏上去,給他好看。”紅璎快步往外走。
宜爾看着他的後腦勺,不知為何,忽然笑出了聲。
*
晚涼天淨月華開。朗朗夏日,天地也似覆了霜雪。
馬蹄達達,馬車輪滾滾,最終停在田野外一處偏僻客棧前。
掀開車簾的是一隻修長玉手,随之走出來的更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令簡陋的馬車瞬時也添了不少風華。
逐璧落地,将錢付給馬夫,看着馬夫将馬車趕走。明早會有另一輛馬車來接他。
他走進樸實幹淨的客棧,前台坐守的老闆是位打扮随性的婦人,手裡捧着把南瓜子,往嘴裡一丢,磕完了呸地吐到盤中。
見逐璧這樣光彩照人的人進來,她沒什麼反應,隻是手擺了擺,“公子住店啊?”
逐璧也不在意,“是,勞煩老闆。”
客棧老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落的殼,原本就不大牢靠的發團松松垮垮地垂下來,搭在腦袋後頭,“我帶你上樓。”
與老闆本人的邋遢随性不同,她領到的房間幹淨整潔,還有艾草熏過的氣息。
逐璧看着老闆出去後,收拾了一番東西後下樓吃飯。
他隻點了碗素面,清湯上飄着油花和綠蔥,入口有一種難言的清爽,面湯更是滋味濃郁。連逐璧這樣對吃食興趣缺缺的人都忍不住吃得幹幹淨淨。
用過膳食,逐璧回到房間,坐在桌側翻看劍譜。等着燭火将盡時,他腹部鼓脹,連連洩了許多次氣。即使無人,逐璧也不禁臉熱。
他起身去開窗透風,然後肚子又開始微痛。
看來還是不能吃得太多……逐璧搖搖頭,起身下樓去茅房。
窗台有鳥落足,叽叽地叫着,左蹦右跳。
兩雙腳出現,将鳥吓飛。
宜爾和紅璎翻窗而入。
兩人這一路又是抄近道,又是快馬加鞭,好不容易跑在逐璧前到了此地,又拿錢買通老闆安排他們鄰着住。
至于逐璧的腹痛,自然是紅璎跑去後廚往面裡下藥的緣故。
逐璧歪主意再多,也不過是個江湖新手。
紅璎感慨:“美男子也要吃喝拉撒睡,世道真是公平。”
宜爾沒空搭理他。這一路過來屁股都要颠散了,眼下落地手腳不停,隻一門心思找東西。
她翻過逐璧的包袱,翻過櫃子,連床底都看了,找得滿頭大汗仍一無所獲。
宜爾扭頭看向又抽開了櫃子的紅璎,“他難道如廁時也帶着玉不成?那櫃子我翻過了。”
紅璎還來不及答,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紅璎攬住宜爾的腰往後一撤,一倒,摔出窗戶,跌在瓦檐上,滑落至他們提前放好的被褥上。
紅璎抱着她,墊在最下面,即使如此,宜爾仍疼得龇牙咧嘴。
不敢有片刻停留,紅璎站起身,拽過她就往外跑。
夜裡的風特别冷,糊在臉上似乎連呼吸也要吹走。
兩人一路往外,沖到了田野地旁的小徑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宜爾和紅璎坐在田埂上。
跑得臉頰通紅的紅璎偏頭看她,“就這麼坐下來,你屁股不疼?”
“累得不行,顧不上疼。”宜爾拿出手帕擦汗,眼前遼闊的稻田綠意盎然,一望無際。
擦着擦着她被自己傻笑了,“我倆隻為出口惡氣,竟然跑了這麼遠。隻可惜還是無功而返。”
“是麼?”
宜爾奇怪地看向他,“什麼是不是的,難不成你能把玉變出來嗎?”
星野下,紅璎的眼睛亮晶晶,“你看這是什麼?”
他攤開手,一塊圓潤的碧玉正在他掌間,上刻“辟土”二字。
宜爾緊緊地盯着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滲出淚來,宜爾擡手抹掉,仍然笑着,樂呵呵的。
“你開心嗎?”
宜爾點點頭,“開心。”
紅璎莞爾,“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