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小将手掌攤開,她的指頭确實有傷。
宜爾暗歎自己胡思亂想,平複心情後問道:“豐姑娘可是還有什麼要吩咐?”
豐小在這兒站了半晌,同樣頗不自在,她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她思索時的神情也是動人的。
“敢問姑娘芳名?”豐小不答反問。
她微低身子,“我叫宜爾。”
“宜爾姑娘,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豐小的眉頭憂愁地蹙在一起。
“……姑娘請說。”
她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糾結、很為難,聲音小了許多:“你可曾聽說附近有夜裡屠人的女魔頭?”
“……嗯。”
“我準備返家,可聽到傳聞實在害怕,可否勞你送我一程呢?我家就住附近,不遠的。”
為何?
宜爾心生警惕。豐小是想沿途從她這兒套問冠玉館的秘密?畢竟她确實在此栖身數載。可他們館子除了館主是逃犯也沒什麼特别的了。能在這條街存活,多靠堅持和館主一張嘴。
宜爾環顧四周,紅璎不在——已經有一會兒不曾見到他了。莺語則在另一頭忙得滿頭大汗。
正巧術璞路過,她小跑上前,“公子,豐姑娘夜行回家,可否勞煩你送一下?”
他笑意淺淺,“可以啊。”
豐小别開眼,“這……我是從家中悄悄跑出來的,讓冠玉館的男子獨身相送,萬一被瞧見了……”
術璞低下眼,笑而不語。
宜爾:“那我也一道送您回去如何?”
豐小終于舒了口氣,“那便麻煩兩位了。”
術璞點過頭,“姑娘客氣。”
宜爾抱歉地看向術璞,術璞笑着搖搖頭。
同館主、莺語說過後,宜爾和術璞送豐小回家。
莺語原本說什麼也要來,可前堂實在忙碌,王館主無語得敲了她好幾下腦門。
想着有術璞陪伴,宜爾也就叫莺語放心幹活。
夜色濃重,晚風清涼,一如昨日。
今早走過的路,夜裡再看,仍然令宜爾心頭發慌,幸好有兩人作陪。
宜爾走在豐小和術璞中間,三個人都不愛閑談,又不算熟悉,一路走來沒張過一下嘴,說出過一個字。
雖感尴尬,但宜爾也不是個擅長起頭的人,而且沉默久了就習慣了,反倒有幾分甯靜的安心。
走着走着,宜爾突然想起在堂中有很長一陣子沒瞧見紅璎,她實在挂懷,于是問術璞:“紅璎可是出去送人了?後頭一直沒瞧見他。”
月華籠身,術璞更顯靜谧清雅。他偏頭看她:“酒雜,喝吐了。”
“他酒量不是很好嗎?”
“似乎是沒休息好,胃疼。”
宜爾想起他昨夜給自己守了一晚的門,心生愧疚。
冰涼的手突然觸到她肘部,宜爾一顫,扭回頭看豐小正盯着自己看。
豐小笑意隐隐,語聲輕柔:“宜爾,前面左拐。”
左拐?可金玉堂明明在右邊。是特意換了個住所?
宜爾心生不安,但也隻能點點頭,不自覺走得離術璞更近一些。
術璞和宜爾走在前,豐小步子邁得碎,即使兩人特意放緩了腳步,她還是常常落在後頭半步的位置。不過幾人也不攀談,并無影響。
她隻在岔路口時出聲指路。
豐小走路很輕,像羽毛掃過地面,隻有些細微的聲音。
不知何時起,連那細微的聲音也消失了。
宜爾看着眼前的分岔口,雖然認路還是得假裝詢問。
“豐姑娘,接下來往哪邊?”
她轉回頭一看,身後隻有空蕩的街。
堤岸邊的楊柳枝随風飄動,沒有聲音。
“豐小姑娘?”她心一揪。
術璞也環望四周,見宜爾神情緊張,寬慰她:“興許是一時失神迷路了。”
“這是她回家之路,不該不認識。豐姑娘人俊俏,會不會是有什麼歹徒趁我們不備将人綁走了?”宜爾越想越擔心,“公子,我們快回去找找。”
術璞點首,兩人往之前經過的各種轉角找人。然而翻遍每個漆暗的角落都不見人影。
術璞看着黑深夜幕和點點繁星,“宜爾,先回去吧,這樣黑也找不着什麼。或許豐姑娘早回去了,也或許,她隻是将我們叫出來捉弄一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