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錯覺。
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她們被困在了這一天。
與此同時,黎韫雖然覺得奇怪,但依然端坐在對面,擡起手在她失神的眼前晃了兩下。
食堂的燈今天打在臉上有點慘白,也可能是外面的黑雲壓城太過有壓迫感,黎韫總覺得陳元音和平日裡不太一樣,滿懷心事。
“如果你是要和我說那個離職信,是不是要換個地方。”黎韫猶豫地說道,食堂人來人往,保不準就傳到誰的耳朵了,實在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不是離職的問題。”她搖了搖頭坐下。
黎韫靜靜地看着面前的陳元音,她突然有種感覺,對面的人即将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這讓黎韫突然有點害怕。
拿着包的手指微不可察的突然捏緊,她低着頭,額發遮住了她的神色,白色的昂貴皮包被劃出一道白印。
陳元音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她完全沒有在意周圍的人,神色如常,聲音不變,仿佛隻是說什麼工作上的閑聊話題。
不遠處的食堂傳來鍋碗碰擊的清脆聲,飯菜香味飄逸整個空間,在這樣的環境裡,黎韫很難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就像天方夜譚一樣。
她穩了穩神色,身體微微前傾,溫柔地說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啊?”
“咣當”一聲,一把普通的、五金市場随處可見的扳手,憑空落在餐廳光亮的桌面上,落在兩人面前。
大腦泛起一片白光,黎韫的喉嚨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她盯着那抹憑空降落的不明之物,耳畔隻能聽到自己聲如雷鼓的心跳聲。
不遠處的清潔阿姨頓時擡頭,不滿地看着在座位上端坐的兩位。
***
南方的黃梅雨季要來了,路過的空氣中都帶着水汽。
市中心繁華的街道,即使是工作日也有多人路過,樹葉低垂發出沙沙聲響,正在拍攝建國前所造的歐式建築群的攝影師,正頻頻往一個方向看。
離下班還早,許宴正獨自一人坐在江邊的露天咖啡廳裡,挽着的袖子下露出結實的線條,骨感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敲打着桌面,時不時看下腕表,似乎是在等人。
“你好,請問……”
“同學,這裡不可以拍照。”攝影師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眨眼間,帥哥的旁邊,出現了一位更帥的帥哥。
這人身高怕是快有一米九,精緻得像從某個展覽裡走出來的模特,居高臨下望來時,帶着不易察覺的威壓。垂下眼視線看過來的瞬間,攝像師幾乎不能呼吸了,帥哥看過來的瞳孔極其黑亮,他幾乎要陷入這位的眼神裡度過此生了,絲毫沒聽到他又低頭說了句什麼。
咖啡廳服務員立即上前來,請走了這位幾乎呆滞了的攝影師。
鄭裴這才坐了下來,他沒有坐在許宴的對面,兩人一同面向着附近某個大樓的大門,等待着什麼。
過了沒多久,所有不耐煩的情緒瞬間回收,許宴站了起來。
“人呢?”話音剛落,辦公樓的門自動向兩邊打來,譚琳琳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鄭裴擡了擡手,譚琳琳一眼就看見了。
“保安還是不肯提供監控。”她說,似乎剛和人大吵一架。
“往好了想想,說不定發現了自己擁有異能之後過于興奮一時興起休假去了呢?”鄭裴懶散地在沙發上坐着。
“不可能。”譚琳琳皺着眉說,在來這裡前她先電話了元音的母親,陳媽媽說元音本周并未打電話回家,她不是會這樣突然失蹤的人。她和陳元音認識了有快十年了,她不是這樣的人。
雖然最開始相識的目的不是本意,但她相信自己絕對了解她。她不知道怎麼解釋,隻能幹巴巴地重複道,“不可能。”
鄭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他隻是随口一說,沒指望能得到什麼理由。更何況,他出現在這裡,就是幫忙解決這個問題的。
“欠我一次。”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許宴面前耀武揚威地晃了一晃。
許宴點了點頭。在這同時,以三人中心為起點,四周忽然刮起一陣古怪的風,風隻穿過三人的身邊。眨眼間,正在沸騰的水不動了,落了一半樹葉不落了,撲棱着翅膀的鳥兒挂在半空,整個世界都暫停住了,隻剩下三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譚琳琳的心突然一緊,時間暫停的瞬間,她感覺自己仿佛被世界抛了出去。
鄭裴輕飄飄地揮了一下手,所在之地像是電視劇突然拉起了進度條倒放。很快,太陽升起又落下,人群進去又出來,燈亮了又滅掉,門鎖了又關上,可始終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時間再往前走,到了一周前的傍晚,陳元音剛從總部回來的那一天。她的身影急匆匆地上了台階,逆着下班的人流,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仍然留在這座辦公樓裡。
夕陽西下,大樓的影子被拉得極長,玻璃反射出深淺不一的色塊,景色美得像一幅油畫。一時失神,鄭裴忘記了暫停時間,時間很快倒流到了早上,早上最擁擠的高峰時間。
三人停在人流中央,四周全是從地鐵站、公交車站、地下停車場蜂擁而出的白領們,各個面容精緻,西裝革履。他們或打着電話,或盯着手機,對伫立在原地的三人頂多看上一眼,就紛紛皺着眉繞過他們,大步流星,神色匆匆,不為任何事而停留。
鄭裴猛地擡腳,順着人流也向大樓的方向走去。
“通知總部,加派人手。”他丢下這麼一句話,許宴疑惑地看他,沒明白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鄭裴嚴肅着臉,背對着陽光的辦公樓像一個垂着頭的鋼鐵巨人,将人拆吞入腹、連骨頭渣都不剩。
他盯着大門處的人來人往,平靜地說,“現在走進去的這些人,今天全都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