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可能也沒那麼易如反掌。
顔朝阙先是感覺尾巴尖像是被點燃了,而後灼熱感順着纖細的毛發湧至根部,她的後背都開始隐隐發燙。
她的尾巴好、好像要炸開了。
明明心法已經停止,可五行靈力宛如瘋了般,仍舊不停地鑽進那僵直的尾巴,幾乎是無孔不入。
若是真炸了,那尾巴中殘存的大量靈力定會傷到她。
顔朝阙的氣息霎時變得有些紊亂。
她緊閉雙眸,口中念念有詞,想調動丹田内已儲存的靈力,化作小結界護住自己。
可沒等結界升起,她的尾巴上卻多了一塊涼飕飕的冰。
秦之遊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側。
那“冰”像是一把小刷子,輕柔地上下撫摸着。
一根根躁動不安的幻尾,像是找到了一塊浮木,紛紛卷在了冰上。
于是秦之遊從手臂到指骨,都被潔白綿軟的狐毛所覆蓋,連一寸肌膚都瞧不見了。
秦之遊從未與人這樣親昵過,心頭劃過奇異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抿起薄唇,但終究一字未說,将冰冰涼涼的靈力從尾尖輸送到尾根,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如此循環往複。
他像是在優雅地布雨,将一場噴.薄欲出的山火徹底澆滅。
灼熱感散去,顔朝阙的尾巴傳來酥麻的癢意,仿佛有幾隻小蟲子爬上了她的脊骨。
她忍不住抖了抖,連帶着尾巴也輕顫起來,無意中拽動了秦之遊的手。
“别動。”她聽見他泠然如水的聲音,似乎很是不悅。
他生氣了?
顔朝阙仰起頭,本以為會瞧見秦之遊下沉的嘴角,可乍入眼的卻是他覆着一片淺粉的耳垂。
她忽然起了幾分壞心思,仿若不經意道:“師尊,你耳朵紅了。”
顔朝阙話音剛落,尾巴上驟然竄起一抹刺骨的冷意。
若說方才勉強算得上“憐香惜玉”,現在就幾乎是惱羞成怒了。
“咔嚓”,一道細小的聲音傳入兩人耳朵中。
幻尾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在秦之遊冰系靈力的滌蕩下,碎成了一地冰渣。
還未來得及消化的五行靈力不管不顧地湧進顔朝阙的身體,震蕩着她的經脈。
若非秦之遊第一時間将翠綠色的固靈丸遞到了她的嘴邊,她差點以為是他故意報複。
她順着他的手,将丹藥囫囵吞了下去。
“将意念集中于丹田,用本源靈力将多餘的五行之力反逼出去。”秦之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沉悶而急促。
丹藥一瞬間就融化在了顔朝阙體内,片刻前合成的靈力隐隐有了澎湃之勢。
顔朝阙強忍着靈力逆行的沖動,閉眼道了句:“師尊,不用。”
她輕啟朱唇,放在身前的雙手擺弄出秦之遊從未見過的手勢。
顔朝阙吟誦着一段艱深晦澀的咒語,這是獨屬于妖仙的召喚咒。
她沒有刻意收着聲音,因為這世間能使用此咒的,已隻有她一人。
與秦之遊給她的建議截然相反,随着一個個字符從顔朝阙的唇齒間吐出,她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容器,一波又一波的靈力從七竅進入身軀。
外來的靈力一下下沖擊着她的丹田,撕扯着她的經脈。
顔朝阙的身體像是要被劈成兩半,甜膩的血腥味哽在她的喉嚨口。
“檢測到宿主身體異樣,是否向系統求救,倒計時,五,四……”
系統冷冰冰的提示音又突然在腦海中響起。
它盤腿而坐,機械的微笑裡透着無情,等待着她露出無助的神色。
顔朝阙低低地笑了。
想讓她認輸?
她偏不。
她的身體,隻能由她自己主宰。
就在系統念到“一”時,顔朝阙的體内升騰起一股磅礴的力量,它融于奔騰的血液之中,從躍動的心髒中猛地迸發出來,而後迅速流遍全身。
它任何五行之力,甚至可以說——
它淩駕于任何靈力之上。
原本相互沖撞的靈力,霎時偃旗息鼓,在強大的威壓下乖巧地融合在一起。
修為不受控制地節節攀升,直至……築基後期。
體内的靈力最終被顔朝阙的仙根吸收殆盡。
她睜開了眼眸,可眼中再也不是墨黑的瞳色。
那雙桃花眼成了兩塊冰藍的琥珀,比雪山頂上的天池更加清亮透徹。
陽光在她的眸中投下一小塊金色的碎影,美得不可方物。
顔朝阙微微擡頭,狹長的幽藍色瞳孔中映出秦之遊失了神的面龐。
他常年冰冷的外表有了一道裂縫,她從中窺見了一絲罕見的迷茫。
“你,”秦之遊頓了好半晌,才輕聲問下去,“竟是妖族?”
妖族修煉功法與人修完全不同,因而氣息也天差地别。
從前的顔朝阙身上沒有一絲妖氣,即便她展露出對妖族過分的關心,秦之遊也從未懷疑過她的身份。
可如今,強大的妖氣幾乎要溢出那雙靈動的眸。
“我是。”顔朝阙背挺得筆直,坦坦蕩蕩地答了一句。
這沒什麼好羞愧的,她又何須遮遮掩掩。
她停止吟誦符咒,幽深的瞳孔一點點放大,藍色褪去,桃花眼恢複如常。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隻是秦之遊的錯覺。
可他的心依舊震顫着,往日裡平靜無波的心池,漾起層層漣漪,驚詫之感半分未減。
誰能想到,他降妖除魔了數百年,最後……
竟收了一隻妖作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