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遊并未感受到通天軸吸取了他的靈力,可它卻又兀自打開了。
這一次,畫面模糊得像是罩上了一層紗。
卷軸上的顔朝阙,正閉眼慵懶地躺在床榻上……确切地說是誰的腿上。
“師尊,我想吃葡萄了。”她睜開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上方。
粉色的雙唇微微張開,露出一小排皓齒,翹首以待。
她的聲音又嬌又媚,簡直要酥到人骨子裡去。
畫面中出現了一隻熟悉的手,一顆被剝了皮的紫葡萄遞到了她的嘴邊。
顔朝阙将果肉,連同那如玉的指尖都含在嘴裡,秦之遊看見“自己”的手僵住,竟沒有抽走。
顔朝阙伸手,将他的手背貼上她的臉頰。
她眯起眼睛,露出滿足的神色,嘟嘟囔囔道:“還好當初沒殺了師尊,否則今日哪裡吃得到這麼甜的葡萄。”
畫面戛然而止,整個過程也不過幾息罷了。
速度快得仿佛隻是通天軸的恩賜。
結界上金色的符文彈開了秦之遊的手,震得他虎口發麻。
秦之遊盯着那半空中的卷軸,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
……什麼意思?
為什麼第一次他死在她的劍下。
可到了第二次,他還好端端地活着。
還和顔朝阙如此親昵,仿若是道、道侶一般。
一想到剛才羞恥的畫面,秦之遊的臉上就泛起火燒雲,心跳得厲害。
“淨空法師可見過這種情況?”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遲疑地問萬佛寺的住持。
畢竟這位住持保管通天軸已有百年之久,應當見過不少求知之人。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淨空緩緩搖了搖頭。
秦之遊的眸子不自覺黯了下來。
水面上的漣漪愈發密集了,像是要把他困在此地。
隻消一眼,淨空便知道,聞名天下的秦真人心亂了。
“通天軸所示不假,卻也未必是真。”他淡然一笑,似是在開導秦之遊一般,“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皆是‘因果’二字罷了。”
他修禅道已久,雖無法如通天軸般展現未來,卻也能一窺人之命格。
眼前這位強大的劍修,在一月前還是十死無生的絕煞之命,如今已成九死一生。
想來這也是通天軸為何打開了兩次的緣故。
他不知道秦之遊這一月間發生了什麼,但未必是壞事。
隻是出家人不可輕易介入旁人的因果,有些話他也不便多說,隻能含糊其辭地掩過。
淨空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方狹長木匣,上面鑿刻着精緻的蓮花紋路。
他輕柔地打開盒蓋,“此乃三日前鄙寺偶得的塢石,是上等的鑄劍材料。”
“最為可貴的是裡面竟融了一片蛟龍鱗,雖曆經千年仍熠熠生輝。”
淨空将它遞到了秦之遊的面前,含笑道:“今日便将它贈與秦真人,權當是一月前加固結界的回禮。”
禅宗并不需要這樣的利器,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劍修能拒絕這樣一份厚禮。
塢石黃澄澄的光在他眼底躍動,秦之遊伸出雙手接了過去。
“若貴寺有求,盡管遣人去昆墟尋我。”他鄭重地承諾道。
他最後望了一眼通天軸,它安靜地懸在空中,沒有再給予任何回應。
秦之遊跟着淨空走出了萬佛寺,禦劍南歸。
他的鼻尖萦繞着淡淡的水汽,夏季将至,昆墟城又進入了雨季。
隻是水汽沒多久便散了,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熱浪。
眼前并非是星回峰,而是隐匿在山林中的一處小洞。
秦之遊着實不想面對顔朝阙。
幾百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想要逃避些什麼。
“秦真人,您今日怎麼來了?”沒走幾步,一道少年音從旁邊竄出來,聽起來驚喜極了。
是八峰明哲長老的小弟子,燕陽。
明哲是劍器雙修,收下的這個小弟子也是個實打實的器癡,整日泡在岩洞中,琢磨如何煉制出絕世好劍。
此刻他小跑着沖過來,臉上黑黢黢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哪裡來的乞丐。
他雖然渾身髒兮兮的,可一雙眸子亮得如星星一般。
“您上次教我的‘回氣成靈’我總是學不好,已經失敗許多次了,您能再指點我一下嗎?”他語速快極了,說話像是滾珠子一般。
秦之遊颔首,道了句“好”。
他脫下身上那潔白如月的長袍,将它挂在了一旁,隔着一層單衣,手臂上流暢的線條若隐若現。
他利落地卷起袖子,小臂上飽滿的肌肉頓時顯露無餘。
若是顔朝阙在此,定會被驚得哇哇大叫。
秦之遊親自為燕陽挑了一塊粗鐵,讓他丢入面前的小熔池中。
此岩洞中共有三口熔池,炙熱的岩漿一刻不息地翻滾着,掀起陣陣熱浪。
燕陽盤腿坐在石頭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池子。
“凝神靜氣,撤去結界,用神識籠住散逸的精氣,融!”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秦之遊瞧準時機,喝道。
燕陽乖乖照做,可他的額頭冒出了豆大的汗,似乎很是痛苦。
赤紅色的鐵水緩緩從池中分離,不過三秒卻又猛地墜下,砸出了數朵“火”花。
“真人……我又失敗了。”少年垂頭喪氣,懊惱道。
秦之遊操縱着靈力,取回鐵水,将它灌注到一旁的模具中。
他嗓音淡然,不帶任何疑問地斷言:“你害怕動用神識。”
“你怕這岩漿會傷到你的神識,所以撤下靈力結界後,總是無法收回材料中的精氣。”
“等你下定決心時,精氣便都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