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陽被說中了小心思,窘迫地低着頭,羞愧道:“對不起真人……”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方法,若是想要好劍,便要舍得讓自己的神識去火裡好好淬煉一番。”
秦之遊教導着小輩,聲音似鐘鼓輕敲,慢悠悠地回蕩在山洞中。
當初他煉成絕魔劍時,也不過才二十歲罷了。
“若隻想着全身而退,那便要接受平庸遺憾的結局。”
“猶豫太多,反倒蹉跎了時光。”
他說罷,燕陽還沒作出反應,自己倒先愣住了。
他遇到的困境,又何其相似!
“真人的意思是,懼怕無用,最重要的是無悔對嗎?”燕陽思忖了半晌,終于豁然開朗,笑着問道。
秦之遊垂下眸子,眼底映着點點火光。
“最重要的,是無悔。”他重複着燕陽的話,卻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扪心自問,如何才能無悔?
秦之遊從儲物袋中取出木盒,骨節分明的手一下下輕敲着冰涼的塢石,若有所思。
燕陽瞧見,激動地湊了上來,好不容易才忍住上手的沖動。
“真人!您何時得了塢石?這還是我第一次見,真漂亮啊。竟還有一片蛟龍鱗,威力能翻數倍不止。”
“真人是要鑄劍嗎?可否容我在一旁觀摩?”
依秦真人的實力,若是能煉成,定又是一把名揚天下的上品靈劍。
豈料秦之遊緩緩地搖了搖頭,燕陽第一次見到他臉上有淺淺的笑容。
隻是那笑裡,怎麼帶着幾分苦澀和無奈?
等秦之遊回到星回峰時,天色已經大亮,他這在岩洞中竟待了整整七個時辰。
往日裡天蒙蒙亮,就能聽見淮冷在林中練劍的聲響。
現在快到巳時,山頭卻還是一片寂靜。
若非秦之遊察覺到了不遠處的氣息,還要以為顔朝阙帶着淮冷跑路了。
少年趴在木桌上睡得正酣,面色紅撲撲的,腳下倒着一個小酒壇。
一隻橘色的小貓翻着肚皮,東倒西歪地躺着,看樣子也醉得不清。
桌上另一壇酒被喝了個精光,壓着好幾張油紙,上面散落着被啃完的鴨骨。
任誰都能猜出來昨晚這裡發生了什麼。
秦之遊的額角跳了跳。
淮冷從不是貪戀口腹之欲的人,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是誰如此放縱行事。
他攥緊了手中的物什,一步步朝竹屋走去。
“吱呀——”秦之遊推開了房門。
正在吸納靈力的姑娘唰地一下睜開眼睛,望見他後,眼中的戒備之心消散了些。
她歪過頭,尾音揚起地喚道:“師尊?”
那雙眼眸澄藍剔透,漂亮得不似凡間之物,讓秦之遊一瞬間微微失神。
幻術是流淌在妖族血液中的保命本領。
顔朝阙作為頂級妖族,在妖的形态下,流露着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媚意。
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瞳孔又恢複成了墨色。
“師尊這是決定好我的生死了?”她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般問道。
她的視線裡突然飛過一抹金色——
秦之遊把什麼東西甩進了她手裡。
“戴上。”他挪開目光,聲音冷硬地命令道,像是在生誰的氣。
顔朝阙舉起來左右瞧了瞧,是一根黑色的繩子,中間串着五顆珠子和一塊奇怪的黃色石頭。
珠子和石頭的邊緣都被細細打磨過了,摸起來滑溜溜的。
石頭要比珠子大上數倍,正中央鑲着薄薄的鱗片。
鱗片流光溢彩,折射出耀眼的光。
顔朝阙看了好半晌,才終于斷定這是什麼。
“師尊竟要把蛟龍的護心鱗送給我?”她挑眉訝異道。
作為神的龍族在上古時期便已經絕迹,剩下的旁系裡,唯蛟龍與之最為接近。
它們暢遊三界,萬年不露其蹤。
饒是顔朝阙在仙界,東奔西走了千年,也隻見過三五回。
而蛟龍的鱗片乃是世上最好的武器材料,護心鱗更是難得,秦之遊居然舍得把它做成項鍊送給自己?
她莫不是在做夢……
顔朝阙望着秦之遊的冰冷的側臉,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那高冷的冰美人不說話,可撇過頭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别扭。
顔朝阙的眼眸一點點亮了起來。
她麻溜地起身,在他的面前站定,仰頭笑得燦爛。
“是師尊特意為我做的?”
秦之遊抿唇不語。
“師尊果然心善,不舍得濫殺無辜。如此仙風道骨,真是正道楷模!”她故意拖長了音調,語氣誇張。
秦之遊臉上沒有一絲喜意,仿佛全然沒聽到她的誇贊。
“塢石可容納五行之力,蛟龍鱗片妖力充裕,今後你修行不必再依托外物。”他淡然解釋道。
“謝謝師尊,我很喜歡。”顔朝阙啧啧稱歎,真摯地感謝了一番。
而後話鋒一轉道:“若師尊能親自給我戴上,徒兒就更歡喜了。”
秦之遊終于忍無可忍,烏黑如玉的雙眼瞪着她,幾乎是一字一句道。
“顔朝阙!你别太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