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的選拔賽中,顧奕的排名是第十二名,經過他人方才的幾輪比試,如今成了不尴不尬的第十四。
若此戰無法取勝,再跌一名,便意味着他就此與内門無緣。
顔朝阙想起她初入昆墟時,因為修為低下,又被秦之遊責罰,幾乎所有弟子都對她避之不及。
顧奕是第一個友好待她的。
他還冒着得罪青鸾峰的風險,陪她一起救下了韓黛和姐姐們。
縱使顔朝阙心裡如明鏡般,知道他做的這一切,或許隻不過是因為她是秦之遊的首徒。
但君子論迹不論心,顧奕曾對她拔刀相助,那此刻她又如何能坐視不管?
衆人望見,擂鼓将要敲響的一刹,選英台上有人忽而有人禦風飛下。
一抹紫色的身影掠過衆人面前,徑直停在了顧奕的身前。
“顧道友,我有個東西忘記還給你了。”她嗓音清脆,音量不大,但修仙之人耳力非比尋常,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這無念真人的首徒,什麼時候和一個平平無奇的外門弟子又有了交情?
“把劍給我。”顔朝阙沖顧奕眨了眨眼,攤開左手掌心。
顧奕方才正為自己的倒黴運氣感到絕望,想着等認輸後,能不能腆着臉,去求顔朝阙幫他向明哲長老求求情,破例收下他。
沒想到一切都尚未開始,顔朝阙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什麼東西如此要緊,非得現在還?
顔朝阙此舉,分明是當着昆墟整派人的面,顯示與他交情匪淺!
更進一步,慕容絕被江玉長老内定又如何?天下第一劍尊所在的星回峰,是他顧奕的後盾!
顧奕怔愣了片刻,想通了這一層,心髒忍不住狂跳起來。
他把劍柄放在顔朝阙的手上時,指尖都在輕輕發顫。
衆目睽睽之下,顔朝阙從儲物袋中翻出了一根劍穗。
這是日月峰的姐姐們下山前相贈的,樣式是最普通的流蘇,但勝在顔色是最鮮亮的赤紅,因而多了幾分張揚。
太過低調的東西,顔朝阙還不稀罕用呢。
她低下頭,不甚熟練地打了個結,将劍穗系在了劍柄末端,而後還給了顧奕。
她未曾察覺,就在她專心系繩時,有兩道目光格外不平靜。
一道來自于淮冷,少年心頭的喜悅蕩然無存,他緊緊盯着顧奕,不明白師姐為何對他突然如此上心。
而且,師姐究竟知不知道,于劍修而言,送劍穗究竟意味着什麼?!
另一道則來自于秦之遊,比起往日的波瀾不驚,他的眸底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不喜。
當然,對面的慕容絕情緒就更濃烈了,顔朝阙擺明了在攪局,他的臉徹底黑了,五官都快扭曲起來。
“好好打。”
顔朝阙離開擂台之際,拍了拍顧奕的肩,笑着對他鼓勵道。
顧奕摸着軟乎乎的紅色流蘇,快要被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世上竟還有這樣直爽又溫暖的人。
顧奕頓時覺得,比起顔道友那如明月清輝般的品性,自己昔日實在是太過精明算計。
真是慚愧。
今日,他一定要不負她所望,與慕容絕堂堂正正地戰一場。
他苦心修煉四載,就是為了今日,他有十足的信心!
想來星回峰對他也有信心,不然無念真人的目光又豈會在他身上駐足如此之久?
望着紅劍穗皺眉陷入沉思的秦之遊:……
顔朝阙回到自己的位置,滿意地看着顧奕燃起鬥志,漂亮的手指捏起果盤中的一顆冰楊梅,右頰立刻鼓了起來。
“你和他很熟麼?”秦之遊低頭,見她悠遊從容極了,沒有半分要向他解釋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問道。
顔朝阙邊嚼着楊梅,便含糊點頭道,“算是吧。”
她說的是實話,她的确與顧奕熟,卻也沒有那麼熟。
但這話落在旁人耳朵裡,便是懷春少女的含蓄之詞。
坐在她身側的林有清眼中出現了揶揄之色,抿嘴一笑。
就連明哲長老都撫了撫自己的白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隻有秦之遊心裡不是滋味。
顔朝阙說了這一句,便好像不打算再搭理他,專心看起了比賽。
秦之遊薄唇嚅動,數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緊緊抿了起來。
他心中竄起了一抹莫名的火氣。
她是他的弟子,每日做了什麼,又與何人為友,難道不應該向他這個師尊逐一禀報麼?
他這個師尊,在她這是不是也太沒有存在感了些?
旁人與他說句話都高興半天,怎麼到了顔朝阙這,他就如此不受待見。
明明,明明他已經研讀了三遍《做好師尊的一百招》了。
秦之遊眸似寒夜孤星,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卻未帶去半點暖意,眉峰與唇角都泛着冷冽的光。
而身後不遠處的淮冷,更是在腦海中盤算着今後該如何“取回”師姐的劍穗了。
顧奕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