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聽聞平安在及笄禮上,給她一并準備了一套禮冠、钗、簪,深感欣慰,隻道妹妹代她行了及笄之禮,自己也成人了。
懂王的事業,進行的風生水起,花小樓的生意如火如荼,尤其大堂鐘表櫃台等新式綜合體的諸多生意,經由李大娘子,林大娘子,萬大娘子等人牽線搭橋,都依托南唐巨商方連生,在南唐遍地開花,大賺特賺。
大家的日子都朝前過,有條不紊。
在旁人看來,長安不過離開短短半年而已。可對長安來說卻不然,曉天境裡的光陰和外面是不一樣的。
堂邑夫原本強烈要求跟着一同入鏡照看長安,可那樣,他便會以鏡中時光計年成長衰老,也就是說,相較現實世界,他将憑白流失掉原本陽壽,是以花狸子神君斷然拒絕。
在鏡中一呆數年,長安浴血重生,也借着鏡中歲月,長成了大姑娘,可是武功盡失,下半身也毫無知覺,她的腰椎斷得太厲害,重傷了脊髓,神君也束手無策!
長安殘廢了,她哭過鬧過心灰意冷過,最終還是挺了過來,這麼多人等着她,花狸子神君為了救她更是元氣大傷,她不能自暴自棄,其中艱苦,她隻能獨自吞下。
長安重振精神,一出曉天鏡,便叫堂邑夫在山腳下建了一座“妙手娘娘生祠”,每日坐診,不受錢财,隻要香火,積攢功德,幫助花狸子神君恢複修為。
這日,平安出城來山中看望她,說半山的芍藥牡丹開得好,當下祠裡也正好沒有尋醫問診的病人,不如結伴出遊賞花去。
這些花是去歲秋日裡,鏡中的長安叫神君傳話出來,托堂邑夫花重金請人四處尋訪各色芍藥牡丹,移植栽種,精心養護的。
原是當初答應平安,今年春上去洛陽賞牡丹,後來料想是不成了,便在這長安城外幾十裡處的南山山腰,生生打造了一處絕美的芍藥牡丹園,絲毫不遜洛陽城。
花開時節動京城,可畢竟是私家園林,倒也無人敢輕易踏足,隻平日裡有熙熙攘攘來往的路人,賞花客,停駐遠觀。
今日卻十分清靜,三人行至花間,選了一處絕美的地方,平安鋪好墊子枕席,堂邑夫将長安背過來放下,安置好,就說他和懂王約好,下山去拿輪椅,輕功來回,一炷香的時間足夠。
花狸子神君昨晚吸食了香火,便在鏡子裡睡覺調息,修補元氣。平安牽着醜狗狗英俊,采了好些嬌豔的花兒給長安,長安守着曉天鏡,将懷中上位的畫像拿出來端詳,心裡美滋滋的,平安抱着英俊,坐在她身邊,道:“太子殿下生的真是端正,和姐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兒。”
長安喜歡聽這些話,聞言忍不住笑靥如花,将手中的畫和曉天鏡擺在一起,看看鏡中的自己,再看看畫像,點點頭,覺得平安說得對極。長安畫工極好,畫上的人栩栩如生。
忽一陣,極不識趣的風,平地而起,打着旋子,一下将長安手中的畫像卷走了,那風仿佛故意似的,将畫像吹得老高,轉眼裹挾着,遠去。
長安驚叫:“啊,快,平安,快去撿回來,無論如何找回來,那是上位的畫像,我私自畫了,已然是死罪,若是丢了,萬死難辭……”長安說着眼圈便紅了,就要哭。她死倒不怕,隻是畫上的人更重要,丢不得。
長安話沒說完,平安已經牽着英俊,跟着畫像飛遠的方向跑去了,頭也不回地朗聲安慰長安:“姐姐莫急,我定尋回來,且安心等着!”說着已經消失在茂密的花叢裡。
長安身子孱弱,情緒稍一波動,便消耗心神,把玩着牡丹,想叫自己打起精神,竟還是睡着了。春日的豔陽正照在曉天鏡上,反射的光芒,招來了太子一行……
平安牽着英俊跑出去好遠,尋了好久,拿着畫像歡喜地回來時,正瞧見長安花容失色,催促堂邑夫背她回山居小院。
懂王給長安做的輪椅倒精巧靈便,正好派上用場,平安把一地的席子墊子毯子鏡子抱枕,打包放上,推着,把英俊綁在車把手上,還能幫着拉車。
堂邑夫背着長安,一邊在前面走着,一邊擔心地問:“怎麼了,被什麼吓着了?連祠堂也不回去?”
“不,不是什麼,是我,我遇上太子殿下了,怪不得今日祠堂一個病人也沒有,原是皇家賞遊,早早清了場。”長安道。
“竟是太子殿下?我下山時遠遠看見一些護衛,是惠王和平昭公主府的,還想着别驚動,繞了些路,不然早回來了。”堂邑夫道。
長安想着剛才的情形,心說,還好沒叫你撞上。又道平昭公主的兒子過百天了,春日自然要帶出來賞遊這大好風光,想來太子殿下騎射,和他們姐弟巧遇,便同行。
長安如今這樣子,是不想見人的,尤其太子。剛那會兒平安和堂邑夫都不在,太子就來山上賞花,這麼大片花海,偏兩人碰了個照面,想想也知道長安得多慌神。平安這樣想着,心疼極了,一路跟在後面柔聲安撫,長安果然放松下來。
回到山居小院,堂邑夫放下長安,長安這才聞見騷臭之氣,再看他後身上的狼藉,隻道自己又拉尿了他一身。堂邑夫剛才走得急,都是迎風,她聞不到那些排洩物的味道,隻是苦了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平安了。
堂邑夫顧不得自己,和平安一同将長安清理幹淨,才端着穢物去後院倒掉,擦洗更衣。
平安安置好長安,收拾妥當,将二人換下的衣物,浣洗幹淨,晾曬在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