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偶生得高大,全身由稻草和木杆組成,腿隻有一根卻異常靈活,一個跳躍接近沈秋後便急速旋轉起來。
沈秋仰身避過,喚出佩劍上挑砍在它手臂上,正好擋住那猝不及防下彎欲錘的攻勢。
沈秋手掌被震得發麻:這不是稻草嗎?怎會如此堅硬?
稻草人偶停頓一瞬,直筒筒的的手臂忽地蛇一樣軟化,滑過佩劍驟然敲擊在沈秋胸口上。
沈秋頓時倒飛出去,翻身急停在田外小道上。
稻草人偶抓住機會,旋轉身體揮舞手臂再次靠近。
沈秋咬牙,剛剛兩次的交手讓她意識到平日與人格鬥所學的技巧很難用到它身上。
這個機關傀儡術做成的活偶不符合人體構造,全身上下幾乎每個地方都可以随意彎折,很難預判接下來的動作,隻能憑反應對付。
可人是會累的,難守難攻之下早晚會陷入疲态。
她決定冒險站在原地觀察,試圖尋找它的破綻。
但還沒想出對策,稻草人偶已然旋轉至身前。
它速度這麼快竟然沒踩到一株桑苗,反倒将偷食的小鳥吓跑。
打不過就跑。沈秋尚且不想動用術法,這才初入秘境,到時識海先痛起來便遭了。
小鳥跑,沈秋也跑,稻草人偶緊緊追在身後。
她在上萬畝田地裡竄了個遍,連小道的每一處岔口、村落的每一處出口都闖過了,但仿佛一直有層罩子将這處地方密不透風地包住,裡頭的人沒有法子根本出不去。
打也不是,逃也不是,這該如何是好?
難道真該動用劍氣術法将其摧毀嗎?雖有些難,但并非不可一試。
沈秋沉着臉回身直視稻草人偶。
那一刻,人偶臉上弧度始終如一的笑臉和背後一望無際的桑田共同映入她眼簾。
不對,若是這片村落沒有特定方法不能出去,那麼定有個關竅能夠将其開啟。
而眼前這自她進入秘境一來便格外活躍的人偶,或許就是通往外出的鑰匙。
鑰匙不能打壞。
稻草人與農田……
靈光忽閃而至,沈秋哼笑出聲,“打理這麼大的農田想必很累吧?”
稻草人偶沒有反應,舉起雙手悍然砸下。
沈秋不閃不避,蹲下身,在稻草人雙手即将砸到她腦袋的前一瞬,從地裡拔出幾根雜草。
一切霎時停止。
沈秋心髒狂跳,防禦術法早已偷偷施加在整個頭部。但猛烈的撞擊感并沒有落下。
她賭對了!
她雙手舉着雜草慢慢擡頭。
稻草人偶正同初次見面一樣彎腰凝視着她,影子将她完全覆蓋。依然是極具危險和壓迫感的姿态,可現在瞧它臉上硬邦邦的笑容,竟能莫名品出些許溫和。
沈秋在心裡得意一笑,面上老老實實地除草。
稻草人偶就跟在她身旁,用高大的身軀替她遮擋變得毒辣的陽光。
除草并不簡單。
一刻鐘前沈秋還興緻高昂,從除草裡捕捉到田園生活的樂趣,覺得自己頗有凡間俠者退隐江湖的高亮節氣。
一刻鐘後她扶着酸痛的腰站起,對投來關切眼神的稻草人偶連連擺手,“不行,等我一下。”
她想坐下來,環視一圈沒看到一塊比較幹淨的大石頭,隻有土堆壟成的田埂和用于排水的泥道。
沈秋無奈,隻得幹巴巴站着,從包裡取出一本《機關術法大典》翻到農業篇,躬身用自己的影子罩住文字,一頁一頁翻看。
稻草人偶突然手舞足蹈跳躍起來,隔空從遠處的木屋裡吸出數不清的木材與零件丢到她身邊,還塞了條小馬紮墊在她屁股下。
“謝謝,你人真好。”
沈秋安靜看書,木材等物随着她的演練不斷組裝拆開,多次嘗試,逐漸有了粗略的輪廓。
半個時辰過去,裝着四個輪子且配備可旋轉刀片的數十個除草機一字排開,在術法推動下轟鳴着朝前滾動。
沈秋閉上眼散開神識觀察雜草分布,指揮除草機左閃右避精準割取。
稻草人偶高興鼓掌,這會兒發出的倒不是打她時“吭吭吭”的堅硬聲音了,而是稻草相撞的噗噗聲。
“……”
沈秋保持笑容,将除草、丢草、澆水、檢查排水等一應農活全部幹完,神識被這些瑣碎事用了大半,識海一頓一頓地發疼。
勞動會有回報。她終于被稻草人偶請進了屋裡,得到一壺碧色茶水。
幹了半天活早就口幹舌燥,嗓子火燎一樣發疼。她無法維持矜持,捧起壺對着壺嘴猛灌,全部喝完才察覺到不對。
溫熱的水流往下慰暖小腹,又有一股奇特的熱氣直沖腦門。
她像吃了辣椒一樣被熏得眼淚直流,鼻水争先恐後掉下來。
然而随之變化的還有一下變得充盈的識海,連帶着雙眸更加清明。
不愧是飛升修者創造的神奇之地,随便一壺茶便是不知名的稀世寶物。
沈秋感覺自己破損多年的識海前所未有的舒暢,忍不住問道:“這茶是何物所沏?能否透露一二,我自己去尋。”
稻草人偶當然不會回答。見沈秋已将茶水喝完,它立即跳到木屋門口,旋轉一圈放下一隻手臂,另一隻手臂直直指向村落通往原野的土道。
沈秋明白這是可以走了的意思,遺憾放下茶壺。
透明結界在原野入口掀起,她一步踏入,朝稻草人偶揮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