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昭令王今日要回京城去了!”烈日當空,正在田間勞作的幾個漢子聚在一起聊天,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正拄着手中爬犁站在人群中間。
“這麼快就走了?”一個清瘦的年輕人聞言取下搭在頸部的帕子拭汗,“那他回京城了,往後崖城誰來管?還有季家那兩位恩人,是不是也要跟着回去了,城裡施粥發米的又怎麼辦?”
黑皮膚漢子拍了拍青年人肩膀:“擔心什麼?不是有知府大人嗎?”
“诶,你還相信知府大人…”坡腳漢子推着木架子車走來。
“好歹為了多從季家賺一段時間錢,表面功夫還是得做的吧。”黑皮膚漢子攤開雙手,“若他敢在十一皇子和兩位恩人走後又起歹心,大不了給京城寫信,告給昭令王!”
“寫信若有用,王爺從前往京城寫了那麼多怎麼無濟于事?還不是到了季家的人來才…”一個中年男人嗤笑,随機便忽然頓住了,喃喃道,“對啊,為什麼寫信忽然就有用了?”
“不管怎麼說,昭令王都是做了事的,總好過崇勉王世子!跟他爹半點也不像,咱們那麼信任他,他呢?撂下一城人就跑到江城享清福去了。他爹的死跟太子脫的了幹系嗎?他還給太子做狗,我呸!真是枉為人!”送水來的婦人憤憤不平道。
“你可少說點兒吧!”她丈夫沖上去捂住女子的嘴,“方才人家說得好啊,為何寫信就有用了?這其中少的了太子的事?”
“诶,不說了。咱們既然過得好,何必管别人?你看城裡那些不願意吃苦離開崖城的,就錯過了這好事吧。”年邁些的老漢勸道。
“是啊是啊,咱們老老實實幹活,不會虧待咱們的。”黑皮膚漢子笑道,“隻不過昭令王要走,咱們總得送送!”
“送!一定得送!我去報告知府大人。”瘦削男子笑着一蹦三尺高,跑着往知府府邸奔去。
晌午時分,民衆已聚在崖城城門口。祁沛一襲紅衣,如擺宴那日一般風光恣意,少年本就驕傲稚嫩的臉龐更顯幾分正欲上馬,見狀略有些驚訝,又在人群中尋找起常穗的身影來,直到看到那抹素衣出現在街角。
今日她眼上蒙着白绫,一如既往的一襲素衣,瞧着清冷脫塵。
“姑娘!”祁沛高聲呼喚。
“王爺。”常穗靠近行禮。
祁荻就那樣站在一旁,像看着仇人般緊盯祁荻,直到看見那個綠色小團子從遠處奔來,他微微一笑:“哎呀,王爺,認識這麼久,還是隻能叫姑娘啊?啧啧啧。”
“要你管?”祁沛冷哼一聲,對着祁荻翻了個白眼,“她不告訴我名字,我不叫姑娘叫什麼?至于你…我連你名字都不想問,更不想同你多言。”
“阿娘!”季晏如趕得巧,恰巧在此刻奔來撲向常穗。祁荻得意洋洋地注視着祁沛那張寫滿驚詫又青一陣白一陣的臉,忽然嗤笑出聲。
“你笑什麼?”比祁沛的質問先來的是常穗清鈴般的聲音。
“你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少年王爺聲音顫抖,“不會是…你們倆的?”
“王爺,你記性也太差了!”祁荻強忍笑意,搖頭道 “分明在那日宴席上,親口說了是弟、弟。”這兩個字他卻咬地極重,說時還刻意瞄着常穗的臉。
季晏如用小手扯開眼皮做鬼臉:“我阿爹才不是這個壞心眼。”
“這麼愛做鬼臉?小心長大變醜八怪。”祁荻扯扯孩童耳朵。
“阿娘!阿娘!”季晏如連忙抱緊常穗,“他扯我耳朵我才會變醜八怪呢,你快救救阿算啊!”
“别鬧了。”常穗十分無奈,輕輕用手抵住祁荻額頭将他推開,又安慰般撫摸着阿算臉頰。
祁沛目光灼灼,眼神卻透着幾分不滿,微微蹙眉:“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名諱嗎?這樣…我才好稱呼你啊。”
“稱呼罷了,不必在乎。”常穗淺笑。
餘光,祁荻得意的樣子看着實在有些可惡。
“好吧,那往後若有機會來京城,記得來找我。”祁沛也不多言,翻身上馬,隻留下一個高坐馬背之上的回首。
“小小年紀記性怎麼這麼差?”祁荻汗顔,“我們不就是自京城來的嗎?”
“嗯。王爺放心,很快便會再見的。”
“好,我等着。”祁沛終于笑了,沖着身後排成一堆的崖城百姓展露了一個最潇灑的笑容,高喝道,“諸位,來日方長,我們總有再會的一日!”
“恭送昭令王!”楊知府帶頭喊起來。
一呼百應。
日頭漸落,少年紅衣漸漸消失在城門之外,越來越小…直至夕陽西下。
“小哥哥,同我們一起玩好不好?”一個雙丸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過來拉住季晏如衣袖。
常穗回頭望去,正是往日那幾個善做手工者家中的孩童,她拍拍季晏如腦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