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出去以後我慢慢和你解釋可以嗎?”
“……行!”
林筠松開手暫時放過他,視線轉向不遠處的呂辛樹。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一段,便是關于呂辛樹身亡的記憶。
……
“我剛看了最近的車票,最快的也得等到明天下午了。”
呂辛樹還在接電話。
“外婆你先别哭,放心吧,我明天就趕回來了!”
挂斷電話以後,呂辛樹似乎有些脫力地蹲在馬路牙子邊上,右手重重地抹了幾下眼睛。
他盯着手裡的花束發呆,根部的包裝紙已經被攥得變了形。
明明今天應該是個高興的日子——他拼了命複讀這一年,終于考上了唐萍的大學。
呂辛樹又用袖口狠狠擦了把臉。
這一年來,每次給唐萍打電話,她總說在忙社團活動……發消息也常常隔很久才回。
大學的課業比高三還重嗎?
呂辛樹每次想問,最後卻又總是把話咽了回去。
那些已讀不回的微信,越來越短的語音,都像鈍刀般淩遲着他的神經。
“樹哥,大學裡帥哥可多了,可别把你甩了。”複讀班的同學總這樣調侃他。
人生進度落後一年的巨大壓力,與唐萍關系變淡的焦慮,在本就繁忙痛苦的複讀中填滿了他所有的空餘心力,被抛下的恐慌就像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經……
唐萍大一的兩個假期都沒有回家,而是選擇了留校打暑假工賺取學費。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因此沒有等到正式開學,便提前來了學校。
“你媽去買菜,被人從後面敲了頭...…”
外婆的話還在他腦中回放,如果沒有提前離家,去買菜的人本應該是他……
“滴——”
又是一聲尖銳的車鳴聲。
呂辛樹擡頭時,正看見一輛寶藍色跑車嚣張地停在對面。
車門打開,唐萍踩着細高跟邁出來,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陽光在她嶄新的白色連衣裙上流淌。
呂辛樹瞪大雙眼,他甚至差點沒能沒認出她。
而這時,駕駛座裡鑽出個穿花襯衫的男人,繞過車頭手臂熟稔地環住了唐萍的腰。
轟——
血液沖上太陽穴的聲音蓋過了車流,呂辛樹踉跄着站起來,眼前陣陣發黑。
在視力恢複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見那個男人湊近親了唐萍一下。
下一秒,唐萍的視線穿過車流,與他四目相對。
川流不息的車流在他們之間劃出銀河般的鴻溝。
唐萍臉上出現慌亂,猛地将懷裡的男人推開,男人有些奇怪地轉頭看過來——赫然是楊智那張虛浮的臉。
楊智很快也發現了馬路對面面色蒼白的呂辛樹,面上漏出挑釁與輕蔑的笑容,沖着呂辛樹比了個中指。
怎麼會是他?
呂辛樹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轉,他踉跄着後退兩步。
楊智——那個讓他無數個日夜都咬牙切齒的名字。
那個一年前帶人闖進他家,将他砸進醫院,錯過高考的人渣。
呂辛樹難以置信地看向唐萍。
唐萍面色煞白,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楊智尤嫌不夠,突然又一把攬住唐萍的腰,示威般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唐萍渾身一僵,竟沒有推開,反而緩緩在楊智的臉上親了一口。
楊智笑得前仰後合,對着呂辛樹得意的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回到跑車裡,一腳油門在轟鳴聲中離開了。
唐萍轉身想跑,呂辛樹不顧馬路上川流的汽車猛地往對面沖。
急促的車笛和謾罵聲此起彼伏。
“唐萍!”
呂辛樹一把拽過唐萍,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解釋...…我要一個解釋。”
唐萍的嘴唇顫抖着,精心打理的發絲黏在汗濕的額前。
她張了張嘴,卻在對上呂辛樹通紅的眼眶時啞然失聲。
“什麼時候開始的?”呂辛樹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唐萍沒有回答,低着頭想要轉身跑開,又被呂辛樹抓住肩膀扳了回去。
“我問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二人的拉扯開始吸引附近的人群,已經有人在偷偷地打量他們。
唐萍還是低頭不語。
呂辛樹覺得自己快要瀕臨崩潰:“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爸帶人去強拆了你家。”唐萍小聲回答。
“那你知道我的傷也是被他打的嗎?我的人生被他毀了,你居然和他在一起!”
“我……”唐萍眼角泛着淚花。
呂辛樹自嘲地笑出聲來,餘光瞥見手裡一直攥着的花束,如今看來分明是一種諷刺。
他将其狠狠摔在地上,用腳撚了撚。
“好玩嗎?”
呂辛樹聽見自己古怪的笑聲,“看我像條狗一樣拼命複讀,很有趣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