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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舊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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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賢太妃倚着宮人手臂站在一旁,望着前方女官行列,忽而輕咳一聲,聲線雖弱,卻不失端莊從容。

“這位便是主持賀冬宴的杭尚宮?”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杭令薇身上,語氣平和,卻自帶幾分探察的意味,“果然如傳聞中般清明幹練,有章有度。”

朱祁钰聽出母親話中的考量,忙低聲答道:“正是,兒臣素知杭尚宮謹慎細緻,凡事思慮周全,頗得皇兄器重,此番賀冬宴多賴她調度籌謀。”

他語氣誠摯,回眸望向杭令薇的眼神卻柔得不像話。眸光中摻着一絲驕傲,仿佛是在向世人介紹自己珍藏許久的心愛之物。

“這是母親,”他又轉向杭令薇,語氣溫緩,“快來拜見。”

他特意未喚“母妃”二字,既避了宮中禮節的疏隔,又無聲中将杭令薇拉入自己的親近之地。那一瞬,仿佛已将她視作未來要攜手共度春秋寒暑的伴侶,引她走進自己的家人、命運,乃至整個世界。

杭令薇微一怔神,随即朝太妃緩緩屈膝行禮:“臣女杭令薇,參見賢太妃,娘娘萬福金安。”

她擡眸時,已将情緒斂至平靜,唇角帶着恰到好處的溫婉。可那一刻,她卻與朱祁钰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眼底那點未曾褪去的緊張與溫情,在宮牆之下,比朝陽還熾熱幾分。

而她眸中似也藏着一簇火,帶着微微的笑意,像冰河解凍處躍起的遊魚,隻讓他一人瞧見,柔軟而歡喜。

她轉頭望向吳太妃,目光一寸寸掠過她蒼白的臉色與瘦削的骨節,卻仍能從她眉眼之間,看出當年驚豔一時的痕迹,那氣質,是時光也抹不去的尊貴與風骨。

“這就是……阿钰的母妃。”杭令薇在心底默默想着,眸光悄然柔和起來。

怪不得他俊朗又溫潤,那份清貴卻不帶淩厲的氣息,原來在這位太妃身上早已有迹可循。她心中生出一絲敬意,也更堅定了一種說不出口的心意。

“娘娘過譽了。”杭令薇溫聲道,退後半步,将自己姿态放得極低,卻不失體面得體。她的聲音仿佛一縷拂面春風,既不嬌怯也不逢迎。

吳太妃隻是靜靜看着這位尚宮局中的年輕女官,目光停留在她素銀簪下拂動的鬓發上,那眉眼間的從容與柔光,如春雪初化,溫潤不張揚,卻讓人一眼難忘。

一陣穿堂風自垂花門外掠來,卷起幾片地上尚未掃淨的枯葉,也吹散了杭令薇鬓邊一縷細軟發絲。發絲貼上她唇角,擾出幾分撩人的倦意。

朱祁钰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想将那縷發絲輕輕拂開,可指尖剛動,餘光便瞥見母親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正靜靜落在二人之間。他指節一緊,将那尚未落下的動作生生收回,隻低頭緊緊攥住袖中那隻精美的,雕刻着辛夷花的錦盒。

裡面,是那對白玉比目珏。他本想在宴上悄悄交給她,如今卻隻覺得指間沉甸甸的,仿佛也将心頭那一寸柔情,緊緊封存其中,等一個能毫無顧忌道明真意的時刻。

吳賢太妃意味深長地掃了兒子一眼,輕聲一笑,卻不言語。

寒風驟起,卷着碎雪撲打在朱紅宮牆與雕花廊柱上,像千軍萬馬輕踏過沉睡的禁城。朱祁钰還未來得及收回望向杭令薇的目光,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铮铮環佩之聲,步履沉穩,節奏分毫不差。那聲音一如往昔熟悉,卻也令人本能地心生警惕,這是太後儀駕才有的規格與威勢。

他猛地轉身,果然見孫太後正挽着皇帝朱祁鎮緩緩而來。太後披绛紫團鳳翟衣,滿頭珠翠在雪光下泛着冷芒,面上不動聲色,步步穩妥;皇帝則着明黃龍紋常服,神色悠閑,腰間玉佩随風晃動,在雪地上投出斑駁金影,如釣鈎,似陷阱。

“參見太後娘娘,參見陛下!”

朱祁钰立即俯身跪地,額頭埋入冰雪之中。他餘光一掃,隻見母親吳賢太妃的身軀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而杭令薇也與衆尚宮一起伏身跪拜,姿态一絲不苟,卻透出一種沉靜的力量。

一雙綴滿東珠的鳳履緩緩停在吳賢太妃面前。

“賢太妃,别來無恙乎?”

孫太後的聲音輕柔,卻如冰冷蜜漿,黏膩中藏着寒刀鋒刃,杭令薇聽的出,那語氣分明就是帶着鄙夷和挑釁!太後微微俯身打量着那件裘皮已顯舊意的狐裘,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吳賢太妃垂着頭,指尖已深陷雪中,蒼白的唇微動:“托太後娘娘洪福,妾身……尚可支撐。”

朱祁钰聽見這句“尚可”,心像被刀割。他望見母親後頸那一截枯槁的骨節刺破了狐裘邊角,那是這些年卑微躬身、忍辱存活的代價。

“二弟倒是孝順,”朱祁鎮忽地開口,嗓音裡帶着調笑,仿佛輕描淡寫地揭開舊疤,“知道扶着太妃進宮,隻是太妃久病,何苦受這風雪之苦?”

“陛下體恤,是妾身……執意要來。”吳賢太妃的聲音輕得像一縷即将熄滅的燈火,卻依舊倔強。

孫太後似笑非笑地傾身而下,擡起手中鎏金護甲,忽然挑起吳賢太妃的下巴。這個動作,看似親昵,實則都是殘忍羞辱,她要一個太妃以奴婢的姿态仰望自己。

“哀家與太妃,也算舊識。”她語氣輕飄飄,似無意地追憶,“還記得宣德二年的冬宴嗎?那晚雪下得,比今日還要大些。”

宣德二年,正是她被宣宗臨幸,懷上朱祁钰的那一年。

杭令薇跪在一旁,手心微微發抖。她心知這段宮闱往事,吳賢太妃原是漢王府的琵琶妓,随漢王朱高煦叛亂被平而貶為罪奴。宣宗凱旋後将漢王府婢女盡數收入宮中,有的為奴,有的為妓,吳氏貌美,被分派到當時正得聖寵,還是貴妃的孫太後宮中。

那一夜,宣宗醉酒誤入孫貴妃寝殿,貴妃臨産不便,便命吳氏代為侍奉。宣宗錯認她為孫氏,竟當夜臨幸,翌日又諱莫如深。孫貴妃因此驚怒動了胎氣,幾近早産,而吳氏卻因這一夜不該有的寵幸懷上了身孕,但此後卻再未得任何恩寵。

宣宗因當時孫貴妃險些難産,差點失去自己的寵妃和寄予厚望的皇儲,對自己那夜的行為後悔自責不已,所以吳氏自被診出有孕的那刻起,就被送往了宮外,安排在了一戶農戶家中居住。朱祁钰出生之後也生活在民間,宣宗從來沒承認過他是自己的兒子,反而朱祁鎮出生後尚未足歲就被封為了東宮太子,皇帝隻是照例每月送去那近乎于施舍的份銀,朱祁钰也隻有在年節的時候,才被一輛馬車從紫禁城角門趁夜色接入宮中,得以見到宮中的家人。

直到朱祁钰七歲那年,宣宗才在駕崩前夕将吳氏召回宮中封為賢妃,并昭告天下,承認朱祁钰皇子的身份,一紙诏書,算是補償,更像憐憫。

這一切,杭令薇從前隻是讀史為故紙,直到此刻,卻是鮮血與骨肉般真實地攤開在她眼前。

“妾身……記得。”吳賢太妃低聲回應,聲音已顫。

孫太後悠悠直起身,袖中飄出一縷龍腦香,霸道而涼冽,那是獨屬于中宮的氣息,象征不容置喙的正統與權勢。

她忽然轉頭,目光落在朱祁钰身上:“郕王也不小了吧?滿二十歲了,是該納妃成家了。”

朱祁钰一愣,尚未開口,便見朱祁鎮接腔,笑意不達眼底:“母後言之有理。都是朕疏忽,竟忘了給二弟擇妃。”

風雪越下越急,仿佛為這場宮門内的斡旋拉開了厚重的帷幕。

杭令薇衣袂盡濕,冷意透骨。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株雪中将枯的野草,仿佛這樣就能穩住心頭翻湧的情緒。

“兒臣……”朱祁钰艱難開口,嗓音幾近沙啞,“兒臣隻願多盡孝幾載,不敢分心他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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