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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綽羅斯·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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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天,總是低得仿佛能聽見蒼狼的喘息。暮色未至,北風已起,凜冽如刀的朔風卷着碎雪和冰碴子呼嘯而過,将順甯王舊帳前那面鑲金嵌骨的狼頭纛旗吹得獵獵作響,仿佛要從那沉重的戰矛上掙脫而起,振翅撲向南方。

帳内燈火昏沉,十二盞牛油燈沿着獸骨制成的燈架蜿蜒而上,映得整座王帳如幽谷鬼焰,明滅不定。地氈上堆着幾張牛皮地圖,被草原灰塵與鐵甲劃痕侵蝕得發黑,最中央的一張上,赫然是大明關隘圖,邊境、驿路、兵寨的标記密密麻麻,仿佛正在等待一隻鷹的爪子碾碎它。

也先正端坐主位,身披玄鐵甲衣,鬓邊綁着蒼狼尾羽。眉骨之下,一道斜斜刀疤貫穿左頰,仿佛一道永不愈合的宿命。他目光如炬,手指緩緩敲擊案幾上的鎏金銀牌,每一聲輕響都似戰鼓初鳴,震得跪伏于地的探子額上冷汗淋漓。

“所以說......”也先的聲音像馬刀出鞘,冷冽幹脆,“朱家那小皇帝,如今竟為一個女官,動怒發愁?”

話未說完,他猛然一握,将手中的青瓷茶盞捏得粉碎,細密的瓷片割破掌心,鮮血蜿蜒流下,滴在那張染着金粉的羊皮地圖上,正好落在“宣府”與“大同”兩地之間,紅得似烈火點燃。

“想當年他們太宗皇帝尚可做到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沒想到後代竟如此無能。”也先笑着,看着帳内的諸位将軍,“看來,明廷氣數已盡啊。”

副将阿剌身披白氅,單膝着地,頭垂如斬:“回太師,探馬親見,明主朱祁鎮三日未理政務,隻因一紙婕妤诏書遭拒,怒摔茶盞。那杭姓女子出身低微,卻敢不應聖旨,據說連郕王朱祁钰也因她與太後對峙。”

“哈哈哈哈哈——!”也先忽地仰天長笑,聲如滾雷,震得帳頂積雪紛紛而落,幾乎壓彎了金頂支架。他的手掌仍滴着血,眉眼卻笑得張狂:“大明的龍脈竟困于一方兒女情長,真是天佑我瓦剌!”

戰馬在帳外不安地嘶鳴,鐵鬃拍雪作響,也先卻已步至地圖前,長靴踏過地氈,發出沉悶的聲響。他俯身看着那張羊皮,指尖重重劃過“居庸關”一線,冷笑一聲:“中原人說什麼?‘雙魂歸位,天下易主’?”

他猛地轉頭,目光宛如鷹擊,盯住副将:“既有亂兆,便趁風破局。你去傳令。”

“命三部鐵騎于三月前集于金蓮川,備十萬甲兵,東向伺機;再調馬隊滲透宣大,假做商旅探路。”

他冷冷一笑,話鋒一轉:

“若那朱祁鎮為一女子亂其心志,那便叫他嘗嘗,更痛的。”

風掀開帳門,寒氣倒灌而入。那面狼頭纛旗再度怒舞,仿佛也感知到了草原上的殺機,正在逐步逼近長城之外。

陰風如鈎,卷着積雪灌入主帳,燈火在牛皮壁帳上跳躍,如同潛伏在夜色下的猛獸眼瞳。就在這幽暗如深淵的光影中,忽然傳來“嘩啦”一聲鐵鍊顫響,刺耳清脆,打破了片刻的死寂。

昔日威儀赫赫的草原大汗脫脫不花,如今卻被兩道粗犷的牛皮繩反綁在帳内的立柱上,額角滲着寒汗,高鼻深目此刻浮腫不堪,嘴角挂着幹涸的血痕。他那襲原本綴滿紅藍寶石的貂絨大氅,如今沾滿馬奶酒漬與塵灰,形同乞人。腳下是一攤破碎的金器與裂帛,象征着汗權與榮耀的宮飾,盡數狼狽傾覆。

也先負手踱步而來,鐵甲聲聲作響,仿佛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鼓上。他停在脫脫不花面前,伸出沾血的掌心,重重拍了拍那張面皮松垮的臉頰。那動作輕慢得仿佛在驅趕一頭早已老去的馴鹿。

“我的大汗,”他語氣溫柔得幾乎近乎憐憫,“您不是總說,要與那明廷永修和好麼?您不是總瞧不上我,說我非黃金家族血脈,不可大用?”他忽然彎下腰,貼近那雙驚恐欲裂的眼睛,低笑道,“如今,就讓您親眼看看,是誰,能讓這片草原匍匐;是誰,才是真正能坐上這汗帳之位,踏破龍城,号令四海的天命之主!”

語畢,他猛地拔出腰間金刀,刀鋒劃破空氣,寒光一閃,堪堪擦過脫脫不花的耳垂,斬斷縛着他的牛皮繩索。金刀“锵”地釘入毛氈地面,刃口微顫。驚魂未定的脫脫不花軟倒在地,頭上金冠滾落,落入也先腳下。

帳外親兵早已摩拳擦掌,待這一刀落地,齊聲高呼,聲如雷動:“太師萬歲!”

歡呼聲震得帳頂牛油燈一陣搖晃,銅壺中的馬奶酒泛起層層漣漪,映出也先眼底倒映的,是一團冰火交融的野心之光。

也先緩緩踏前一步,靴底踩住了那頂鑲嵌孔雀石的大汗金冠。昔日草原聯盟和平象征的羽石在他腳下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瞬息碎裂成幾枚斑駁綠玉,散落如殘星。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四下的目光,嗓音如霜夜風吼:

“傳令所有部落,凡年滿十五歲的男子,帶上你們的弓箭,帶上你們的馬匹與幹糧,三十日内彙于金蓮川北!”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西南蒼茫處的天際,那正是大明的方向。長城在他眼中,如一條躺卧的病龍,腐朽、疲軟。

“告訴他們,漢人的綢緞、瓷器、鹽茶、金銀……就等着我們,用馬蹄去取!等着瓦剌的刀鋒,劈開中原的龍門!”

帳中風吼如号角。也先揚起披風,仿佛草原真正的雄鷹,已振翅欲起,直撲中原。雪落如潮,卻擋不住他的腳步,那是屬于帝王的節奏,是逐鹿天下的檄文。

而南方的天,仍不知已風起雲湧。

子時三刻,冶煉谷如地獄裂開,火光沖天,映得整片山坳紅若血池。三百名赤膊鐵匠汗流浃背,在監工皮鞭的驅使下日夜不歇,錘聲如雷,鐵火四濺。他們面龐黝黑,手上老繭層疊,猶如被鍛爐熬出的獸爪。空氣中彌漫着焦鐵與狼毒混合的辛辣氣息,嗆得人幾欲窒息。

熔爐邊,一批批大明“賞賜”的生鐵正被熔鑄鍛打,鐵水如赤龍瀉地,淬冷之後,鋒芒畢露的三棱箭镞逐一成型。每一枚,都帶着嗜血的寒光。

也先負手而立,披風獵獵,衣袂沾滿鐵鏽與火星。他随手從木架上取過一支剛出爐的箭,指腹在鋒刃上緩緩拂過,箭頭在火光中泛起一抹幽藍,那是狼毒淬過的顔色,毒入骨髓,箭中人則血脈寸斷、無藥可解。

“太師明鑒。”一名滿臉爐灰的老鐵匠跪地叩首,雙手高舉一囊新箭,聲音沙啞如風中碎瓦,“按太師吩咐,每支箭尾皆纏黑馬鬃,便于在戰場上識别。”

也先淡淡颔首,猛地挽弓搭箭,神色未變,便一箭破風而出。百步之外,一名綁縛在木樁上的明軍俘虜尚未來得及掙紮,胸膛已被箭镞洞穿,仰天栽倒,黑鬃随風翻飛,宛若死神披風的一縷纏絲,在朔風中冷冷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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