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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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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擡頭,唇角勾起的笑仿佛蘸了毒,眼尾挑得妖冶,活像狐魅魍魉。她在喜樂與火光中盈盈回眸,眼神直直穿透人群、紅帳與夢境,落在杭令薇身上。

“你輸了。”她唇瓣微動,卻無聲勝有聲。

杭令薇一聲驚呼,猛地坐起,氣息紊亂,冷汗早已浸透了貼身小衣,額邊發絲黏在鬓角,冰涼刺骨。她怔怔地望向窗外,隻見殘月如鈎,挂在天際,月色慘白,仿佛一把寒刃,将床前銅鏡映得一片森然冷光。

她擡手覆上臉頰,指腹所觸,盡是濕漉漉的淚。那淚似不知何時落下,一滴一滴,順着輪廓蜿蜒而下,冷得像一場醒不來的夢。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心痛如絞,仿佛整個肺腑都被那夢境中刺眼的紅裹挾着,殘酷地撕碎、碾壓,再揉入骨血。

忽然,書案上的《資治通鑒》無風自動,嘩地翻頁聲在寂靜中驟然響起,如刀劃紙帛,直刺人心。

書頁定在一頁,正是“玄武門之變”。

她撲過去按住那張薄薄的宣紙,指尖顫抖,下一瞬,卻見自己不知何時滴落的淚珠,暈染開了紙上朱祁钰的小像,那是她悄悄臨摹的一角,筆力清勁,眉眼含情。可如今她的眼淚如血一般蜿蜒而下,将他的眉眼一點點吞沒。

“不會的……絕不會是這樣的……”

她啞聲呢喃,攥緊了胸前那枚溫潤的比目玉珏,她那半玉上刻着的“才子佳人,良緣天定”八個字此時格外刺眼,翡翠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卻也像最後一根錨,将她從崩潰邊緣死死拉住。

“我既來了這裡,天命就該改寫。”她一字一句,咬着牙根,幾乎從齒縫中逼出聲來。

她記得那夜歸墟幻象,那片天象交錯的虛空中,星光為她鋪路,命盤微啟,她明明看見了那一幕,他登基為帝,昭告天下封她為皇後,親自走下大殿扶她起身,對視時那堅定的眼神她至今無法忘卻。

“我會嫁給他的。”她低聲呢喃,眼底淚光閃動,近乎自我催眠一般地一遍遍重複,“我們會在一起……他是我的阿钰,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他。”

她抱緊那枚玉珏,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唇瓣抖得厲害,可她的眼中卻浮現出一絲越來越堅定的光。

哪怕前方荊棘滿地,哪怕命運執拗地試圖将他們拆散,她也要以命搏命,以心換天。

帳外夜色如墨,風吹動窗棂,吹不散她眼底的執念。

她緩緩合上那頁書,将那句“弑兄奪嫡”掩于墨下,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将噩夢全數吐出。然後,她披衣而起,走向案前的銅燭,重新點燃火焰。

火光噗地躍起,在她眼中跳動。她靜靜地望着那火苗,低聲道:

“若命運真要挑起風浪,那便來吧。”

“我杭令薇,不會讓他一人落入風雪。”

晨光乍破,尚宮局檐角還挂着未融的冰棱,青磚地上凝着一層寒霜,似連腳步聲都被凍成了回音。屋中香爐裡燃着半枝沉香,淡煙袅袅,掩不住昨夜未散的冷意。

杭令薇披着水紋織金襦衫,正伏案勾閱各宮月例賬簿。鵝毛筆在紙上行雲流水,毫末處卻忽地一頓,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像貓行雪地,悄無聲息,卻裹着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氣,隐隐夾着麝香與血腥味,如一條油滑而陰冷的蛇悄然潛入。

“杭尚宮真是勤勉得緊。”門簾一掀,王振笑吟吟地步入,曳地蟒服在尚宮局的門檻上拖出一道雪痕,鮮紅的朝靴染了點雪泥,猶如滴血。他手中繞着串珊瑚佛珠,每一顆都豔若凝脂,指間轉動得極快,仿佛在掩飾一口咬不住的毒。

杭令薇起身行禮,眼角餘光一閃,捕捉到他腰間一把鎏金鑰匙,兵部武庫司的制式鑰匙,原不該出現在内侍腰間。

“瓦剌使團下月十八入京,”王振自顧自坐上首座,姿态大得仿佛這尚宮局便是他東廠分支,“按例賜宴之事由你們尚宮局操辦。咱家這不惦記着皇恩浩蕩,特來問問杭尚宮,有何‘獨到’安排?”

他笑得和煦,眼尾卻堆着三道褶皺,像藏着爬蟲的皮褶,陰氣森森。

杭令薇微一颔首,轉身斟茶。碧茶入盞,漾起一道道波紋,她從中望見自己被拉長又碎裂的倒影。

“回督公,本官愚見,不若在麟德殿設‘百獸朝麟’屏風,命教坊司合奏《蘭陵王入陣曲》,以顯我大明威儀。聽聞那位也先太師,最喜排場氣象。”

“妙啊!”王振猛地一拍桌,金镯撞在茶盞上,濺出的茶水沾濕了杭令薇的袖口,暗紅織金的羅袖上迅速洇開一朵深深的梅花痕。他笑着眯眼,忽然壓低聲音:“隻是太後口谕,此番接待須節儉為先。那‘百獸朝麟’……隻怕‘天象’太盛。”

杭令薇輕輕拂去茶漬,神色無波,語聲卻似秋水般利落:“本官記得,去年東廠抄沒李尚書府時,正有一架紫檀雕《百獸朝麟》屏,雕工精絕,氣勢非凡。若督公允準調用,豈不省了國庫之費?”

王振手中佛珠驟然一頓,半晌未言。他怎會不知那屏風早被他運去别院,置于内堂迎客?此刻杭令薇話裡幾分提點,幾分試探,全打在他軟肋之上。他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女官,卻見她神色恭謹,眼神卻清澈如鏡,不動聲色地将一枚棋子落入他掌中。

“咳咳。”王振掏出帕子掩唇幹咳兩聲,笑着轉了話頭,“此事容後再議。倒是使團下榻的會同館,咱家以為,應由你親自去打點。”

他語調忽然一沉,語氣藏刀:“杭尚宮,該勸你一句。瓦剌人可不是好伺候的主,這渾水裡,若真攪出些腥風血雨來,可别叫自己也成了擱淺的魚。”

杭令薇将茶盞輕輕擱下,淡聲回道:“若本官執意要管呢?”

王振的笑意頓時繃緊,眼角的褶紋像被鋒利的刀拉扯開。他緩緩起身,拈起幾片雪粒在手中摩挲,忽而湊近她耳邊低語,聲音比落雪還冷:“那就别怪咱家親自去杭府拜會杭昱大人,問候一下杭大人的身體。”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抹森然弧度:“還有……你那心尖尖上的郕王。”

杭令薇垂眸掩下眸底驟現的鋒芒,指腹緩緩按在桌面,比她手中那枚比目玉珏還冷:“督公若真想拜訪,本官自會着人掃榻相迎。但也請督公記得,這大明江山,從來隻是陛下的,是這萬民的,而不是屬于你一個閹宦!還望督公以社稷為重,少行不義之舉。”

王振震怒,拂袖而去,陰影卻在案幾上留下了猙獰的一道裂痕。

雪又落了,窗紙外風聲嗚咽。杭令薇緩緩坐回桌前,展開一頁新賬,重新蘸墨,一筆一劃,卻如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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