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微明,呂喜正吩咐内侍打開宣室門。
班榮匆匆走過來,攔住了呂喜,親自領着幾個内侍進殿。
昨夜是呂喜當值,他休息了一夜,剛剛醒來就聽說神女一早就離開了,一時又急又氣。
委實是任性無知,陛下身子沒好全,就這樣甩手走了,想也知道,陛下昨夜定沒有休息好。
進殿之前,還不忘剜呂喜一眼,呂喜與他一同跟着陛下這麼久,竟也就讓人走了。
踏入殿中,班榮的眉頭就是一凝。
陛下又像從前一樣,支着肘臂在小案前入睡。
宮人内侍皆不敢妄動,他壓下心頭的憤怒,輕步走到齊瞻身邊,輕輕叩了叩桌面。
一邊叩一邊惱火,陛下好不容易好好休息了月餘,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喚醒過陛下了。
齊瞻睡得警覺,一聽此聲,立刻按劍起身,迅捷得不似剛醒,倒像是假寐等待許久。
班榮仰頭對上他殺意濃烈的雙眼,隻一點頭:“陛下,時辰到了。”
齊瞻長睫一閃,立刻從緊繃的狀态中抽身而出。
班榮一直關注着齊瞻。
陛下眼底又浮出血絲了,而且這一回喚他,與從前又不相同,雖隻有短短一息,但陛下明顯有些恍惚。
畢竟陛下已經正經就寝了兩月,如今乍然又如從前一般睡,肯定會不習慣。
齊瞻放下劍,松沉了肩膀,宮人們才敢上前服侍他更衣洗漱。
“下雨了?”
隐約記得驟雨如傾,狂風烈烈,天邊卷纏的烏雲如霧一般快速飛散。
青色的衣袂翻飛,融入暴雨之中卻不沾一滴雨水,一抹身影居高臨下又如月朗照,是不可觸碰不可追逐的明亮。
他拔劍遙指,雨水沿着劍尖指縫流淌,将紅疤也沖刷得泛白。
雨水如瀑不可破開,如霧般飄散遠離的身影漸漸看不清。
潮濕的,腥甜的夢境。雨水歇了,他的心裡也隻有一個念頭,抓住她。
班榮聽到齊瞻這樣問,立刻親自去窗邊支開窗扇。
天光還算不得亮,一點微末的光線伴着檐下宮燈,映照着滿地靜谧的白。
“陛下,昨夜落雪了,沒有雨。”
齊瞻眯起眼,沒有言語。
班榮伺候着齊瞻用完膳才得空攔住呂喜質問:“昨夜神女就那麼走了?”
呂喜點頭:“是啊,大約有段時間不會再來了。”
班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不攔着?叫她以為陛下這裡來去自由嗎?”
神女第一回從宣室出去也是自己阻攔,好歹是威逼利誘的法子都使上,不怕她不顧忌着些,總會再回來。
呂喜是安逸日子過多了,腦子也不愛動了,連這點事也不管。神女要走,他不攔着,要陛下自己親自留人嗎?
呂喜昂着眉頭瞧他氣急的面孔一眼,不以為然:“我昨夜在門前聽了一耳朵,神女是打定主意要走,非是一時氣盛。我要是強留她,她人在心不在,不肯為陛下念誦,又将陛下氣着,不如讓她走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