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拄着下巴念念叨叨,黑無常額頭青筋直跳,趕緊打斷。
“好好好,先别說了,我是和老七打賭,賭你先喜歡誰。我押那個嗆口小辣椒,他押那個奶黃包,别讓我失望啊,我覺得小辣椒挺好。”
“嗆、嗆口小辣椒和奶黃包?”
酆長甯半天才明白過來指的是誰。
“你來就是為和我說這些?”
他終于正色:“當然不是,我來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關乎過去與未來,有些事你改變不了,也沒有能力改變,就算你是主角也不可以。”
“知道啦。”
聽慣陳詞濫調,她揮揮手,絲毫沒注意黑無常在身後鬼鬼祟祟的笑,伸出腿:“用好的你那把劍,它的用處大着呢。别忘了我和老七的賭約,我看好小辣椒,加油——”
說完,把她踢出了夢境。
“喂,你這混蛋…”
驟然被踹醒,酆長甯恨恨揉着腰,睡是睡不着,想起黑無常的話,深夜跑去藏經閣。
藏經閣内燃着熹微火光,推門而入的刹那,視線交彙,與執燈的人撞了滿懷。
“你怎麼在這裡?”
衛莊拿着燭火很詫異,她推開他,邊找書邊回道:“找東西呀,上次那本古籍呢?我有用。”
“那些都是你和師哥整理的,我可不知道。”
倚在書架旁,他手裡燭火忽明忽暗。酆長甯嫌燈火暗看得不清楚,拿着他的手靠近,終于在角落裡找到那本記載奇聞異事的古籍。
“咦?”
她忽然瞪大眼睛,原本抄錄扶離的那幾頁隻有寥寥關于扶離來源的記載,後面空空如也,像是被人刻意撕去,所有記載憑空消失。
她又把衛莊執燈的手拿近了些,震驚道:“我記得之前看得時候後面還有啊,怎麼…”
“你要找關于扶離劍的記錄?”
光源消失,他把手撤開,皺眉:“這些帛書流傳至今,丢失幾頁也是常有的事,可能是落在其他帛書裡——你尋這些做什麼?”
她摸摸鬓角:“不告訴你。”
“你确定?”
燭火晃動,聲音響在頭頂,她擡頭,火光浸染過的俊容有些蠱惑,連眉間冷意也融化,不禁愣住,怔怔看着他的眼睛,竟忘記回答。
那雙眼睛像要勾着她墜落,燭火燃在兩人之間,随着俯身的動作逼近,照亮她的臉龐,獨屬于少年的氣息撲面而來:“不說就别想走了。”
他悠閑道,絲毫沒注意他們的距離有些過分的近,拿過她手裡的古籍,塞到她頭頂三層的書架中。
她躲了躲。
噼啪。
在無聲的較量中蠟燭燃盡,周圍陷入黑暗。短暫的失明後,借着窗外透來的月光,她看見他在注視她,像是獵人盯住獵物的眼神,極具侵略性。
涼意直沖天靈蓋,身體頓時僵住。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露出這種眼神,心跳逐漸變快,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
下意識攥住衣擺,有些呼吸困難。快瀕臨界點時,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朝門口走去。
“走了。”
她還沉浸在方才的心悸中:“去哪?”
衛莊沒理她。
當在他院子裡蹲着削木劍時,酆長甯隻想仰天長歎,他扔工具和材料給她時她就應該察覺不妙。
這厮竟然讓她趕緊給他削把新劍,不削完不給睡覺,理由之前她躲蓋聶總借用他的院子,而身為這間院子的主人,衛莊表示此時正是索要報酬的最佳時刻。
咔嚓咔嚓。
剛才藏經閣裡的事抛之腦後,酆長甯隻當手裡的木頭是衛莊的脖子,用力而快速的削,恨不得削斷。
這貨造木劍造得極快,半月前拿的新劍,轉眼邊角都呲出木刺,也不知私底下被如何折騰。
按他的性格,拿木劍劈石頭也未嘗不可。
貴族畢竟是貴族,她賣力工作,衛莊潇潇灑灑躺在藤椅上,手裡握着卷書,頭頂樹蔭繁茂,是個遮風擋雨又涼爽,又可賞月的好地。
酆長甯好不痛快。
“所以,你找那本古籍做什麼?”
“好奇,想再看看。”
他看看她,轉而又去賞月,握書的手墊在後腦:“你就從沒想過,為何你是扶離劍主?”
她低頭專心削劍:“有些事想多了就是徒增煩惱。就像你問我,我又能去問誰?隻能說天意如此。”
她擡起頭:“可惜,你從不信命。”
有些事本就不可說,譬如黑無常說的話,譬如她是穿越而來的人,以及世間諸多秘密。
削完最後的劍鋒,她把劍遞給他,笑笑。
“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隻看你願意清醒而痛苦的活着,還是糊塗而快樂的活着。”
“你呢,你想怎麼選?”
他定定看着她。
她無法回答,沉默久久彌漫在他們之間。衛莊抿緊唇,他看不懂她,她有太多秘密,就像她說的,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
所以當多年後她在鹹陽城上自刎時,他還是不明白她,或者說,他始終不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