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也不會回去的。”路鸢汶忽然說。
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他已經做好了被老魯抨擊的準備,結果老魯下一句便自然的接道:“當然不能回來了!你是不是真傻了?現在回來你除了挨罵還能做什麼,去鎮裡給警察當警犬啊?”
“……”路鸢汶一時不察,差點把龜背竹的半片葉子給薅下來了,意識到後連忙給拖回去,聊勝于無的給它吹了吹葉面。
“我太丢人了,你給我打電話過來下一秒我就摔地上了。”吹完龜背竹,路鸢汶又低頭望了望手心,果然被沙地磨下去了一層皮,兩隻手到現在乍一看都黑紅黑紅的,手心哪怕隻是微微彎曲,也立刻有股火辣辣的刺痛傳來。
“嘿!”老魯笑道,“吓一跳正常的,誰聽了不吓一跳?我最怕你回來了,幸好你沒回來,這趟去得值。你倆早沒關系了。”
“前幾天喝酒的時候你還說我窩囊……”路鸢汶苦笑道,“我有點……哎。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龜背竹狹長的一片樹葉搖搖晃晃,偶爾蹭到路鸢汶手上,留下一陣細細微微的刺撓。這酒店還是當地特色,夏天也沒有空調,早晚都還好,氣溫在那裡就算沒空調也不難熬,就是中午辛苦了點,太陽一直射進來,院子裡的半邊身體是涼快的,被太陽曬到的地方卻暖洋洋的。
路鸢汶聽着大廳人來人往,加上一晚沒睡,頭下一秒疼得像要炸掉,等他用力揉揉額頭,再朝前台一望,發現本來要在那登記的溫檠野也不翼而飛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能理解。”老魯難得寬待道,“你也很辛苦了。本來賬号就難弄,去休息一下最好了。人最怕難道不是連休息都不會嗎……”
“說得輕巧,我屁股早坐不住了。在這好幾天都不知道能去哪,有上頓沒下頓的。”路鸢汶嘀咕道,但自從作了不回去的決定之後,原本悶在胸口的一口氣也像散了,如果說之前的郁結之氣是百分之一百,現在就是百分之三十,“但我不回去,你怎麼辦?李響爸媽……”
“我走啊,我怎麼辦!”老魯沒好氣的說,“我給他們臉了這幾天可沒少使喚我!關我們什麼事啊?自己兒子走丢了……不過真蹊跷啊,您還能有沒主意的時候呢?”老魯說着說着笑了,誠惶誠恐的裝了一把:“以往那可都是您做攻略啊!”
“你可别給我臉了……真受不起……”路鸢汶蔫巴巴的也笑了一聲,一手還揪着龜背竹,一個還冒着冷氣的塑料袋忽然在他眼前怼了一下,透心涼的感覺立馬傳來。
剛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溫檠野重新粉墨登場,含碘棉簽和冰可樂一并塞進路鸢汶懷裡,連帶着另一張房卡。
老魯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飄着,溫檠野近在咫尺,路鸢汶擡起頭,一面覺得自己的腦子亂得驚人,一面用口型問他:“你不吃飯啦?”
“點外賣。”溫檠野眯起眼睛揣摩了一會,說完才抱着胸走了。
他來去自由,摁電梯沒一會就走了,反而是老魯聽見他倆這邊聲音,一拍腦門說忘了忘了:“你是不是也該吃飯了?行啊路總,我剛才聽着旁邊有人啊,這是什麼?第二春呐!”
說着說着把路鸢汶說笑了,哈了一聲,捂臉道:“太幽默了老魯……你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哪來的第二春!”
又随便插科打诨聊了點什麼,路鸢汶把電話挂了,人坐在龜背竹後又深深的歎了口氣。他坐了一會就把腿翹起來,拉開可樂大口的灌了一嘴,冒着冷氣的氣泡立馬充滿口腔,路鸢汶自虐似的攥緊拳頭,等手心裡的沙子又一次被磨進肉裡時,自己才一邊打着哆嗦一邊停了下來。
此後半個小時,路鸢汶都锲而不舍的打李響的各個手機号,等每個都傳來關機的電子女音,路鸢汶才換下一個,來回交替。
他刷房卡回房間的時候,溫檠野已經睡着了。雖然說了要點外賣,但等路鸢汶回來繞着房間各個垃圾桶轉了一圈,裡面什麼也沒有。路鸢汶圍着垃圾桶站了一會,默默的瞅着,後來意識到自己的行徑實在太詭異,就把一并塞進塑料袋提上來的可樂殘骸掏出來,緩緩的蹲下來,再把它緩緩的安放進垃圾桶,沒發出一個聲音。
接着路鸢汶把馬桶蓋也悄無聲息的放下來,自己坐上去扯開碘伏棉簽,望了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手心一眼,又呼出一口氣。
其實他早就困了,可頭疼欲裂,一閉上眼睛腦殼就彷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肘擊,四周雖然是黑暗的,但沒有一點可以安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