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路鸢汶又一次踩着未散的星光出發。清晨的氣溫極低,幾乎剛一出門他就被參雜着草味的晨風吹清醒了。他們架相機的時候景區都還沒開放,路鸢汶全程充當觀光客,一邊叼着自己香菇豬肉餡的大包子,一邊盡情地張望着眼下這種來之不易的體驗。
有了前一天踩點,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路鸢汶就算隻在旁邊看,也能品出一絲不明覺厲的感覺來。等一切萬事俱備,溫檠野作為助理也就完滿退場了。路鸢汶踩着水朝他們走得更近了一點,沒有遊客的湖水像是一下子就沒了人情味,路鸢汶在沒有天光的情況下眺望它,湖面之上連綿的雪山不僅沒有之前宏偉雄渾的氣勢,反而鬼影憧憧,變得晦暗起來。
月亮有一部分還挂在深藍的天色之中,湖面登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好像連呼吸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昨天一回頭還在找你倆……”方堂調好參數就往後一退,和路鸢汶撞上視線,立刻擡手控訴道,“好哇……”
路鸢汶索性走過來,就站他旁邊唠嗑,說起來還有點無奈:“……行程能稍微對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善良點嗎?連跳了兩個小時的鍋莊……你是真的不嫌累。”
“這就是專業攝影師的素養!”方堂哈哈大笑,“不過……”他一邊問一邊揶揄的夾起肩膀,說話一點不避諱溫檠野,直接道,“感覺怎麼樣?”
“你現在的感覺就是站在大賣場旁邊随時準備吆喝了。”溫檠野側目過來,抱着胸忍不住道,“别瞎摻合……”
“好好。我的錯我的錯。”方堂舉手投降,“我這不是怕你不知道該怎麼表現嗎!那話怎麼說得來着,變狗變貓變可憐?”
他一說話周圍人就會笑,路鸢汶聽着聽着也沒繃住,但少骞和蕭缪還在,他也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就地大小聊起自己的感情生活,隻能稍稍用力的朝着方堂的背後一拍,等‘噗’地一聲響起,立刻和方堂控訴的目光四目相對,把方堂小委屈的眼神給壓下去。
“就這麼幹站着等太陽升起真的太無聊了。”方堂忍不住道,“總得聊點什麼吧?那好——”一個話題說不穿,方堂立刻轉移陣地,朝着少骞道,“給我們講點當地的神話故事?這裡禁忌和傳話那可就太多了……我每個都想知道!”
少骞稍作思考,真的張嘴就來:“就地的話,那就是水神魯,據說在鹽湖之下就藏着水神,用聲波捕捉冒犯者。其實隻要仔細聽的話,也許能聽見水下并非什麼都沒有,也會隐隐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在當地,大家把這個叫‘措赤’。”
鹽湖也是應景,不聽他說完,空氣中還真傳出來幾段若隐若無的怪聲。
“……”
方堂的眼睛在下一秒就蓦地睜大,和同樣反應劇烈的蕭缪一起‘靠’了一聲。
“聽見了沒?”在他倆努力的消化着這股怪聲,正準備合理化時,溫檠野卻在旁邊幽聲添亂道,“人家水神覺得你冒犯了噢。”
“兄弟你這真的有點吓人了……”方堂讪讪笑着壯了一聲膽,兩手已經抱胸。
“這就是自然景觀現象!”路鸢汶看他真的哆嗦了,當即笑了一聲,手伸過去安撫道,“下面有鹽,氣泡裂開以後就會有這種自然的哨聲。怕什麼?”
少骞都沒想到路鸢汶竟然沒被吓到,聽見他解釋更加驚訝,但等方堂望過來還是點點頭,算是附和了這種說法。
方堂還真是第一次在大自然聽見這麼奇妙的鬼動靜,等一切回歸科學以後,當即給了溫檠野一拳,聽他悶哼了才收手。
溫檠野被打了還要笑,哈哈了兩聲,抱胸道:“方堂和蕭缪的膽子都很小。”
“我真被吓到了……”方堂說,“忽然之間就特别尖銳的一聲……太神了這個!瞬間提神醒腦。”
“天上神界,地上贊界,水中魯界。在傳說裡水裡有各種各樣的神明,有壞的就有好的。好的神明會保護我們的。”少骞也安慰道。
“我本來以為能聽見英雄史詩什麼的,結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方堂說着說着又打了個哆嗦,再望向湖面,連目光多停留一會都不願意了。
“那也有的。”溫檠野随口道,“鹽湖之戰嘛。傳說水底下有伏地魔,格薩爾王把它降服了,妖魔的屍體就化作鹽湖了。鹽礦帶來富饒嘛。”
他這話乍一聽都不能稱之為錯,但‘伏地魔’一出,少骞和路鸢汶還是一前一後爆笑出聲。尚處在驚恐與迷瞪狀态下的方堂和蕭缪甚至連‘伏地魔’都沒聽出來,臉上都被笑得一愣,露出了求知的神情。
“沒錯的,一會等太陽升起來,伏地魔就徹底死光光了。”至此夜裡再無一絲可怖的幻像,路鸢汶一邊摸着鼻子講冷笑話,一邊示意方堂,太陽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緩緩降臨。
“靠!”方堂忙過去弄設備,一邊也反應過來了,朝溫檠野嫌棄道,“你這漢語也忒吓人了!伏地魔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