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還真飄着一股蝦條味。方堂早起墊肚子咯吱咯吱吃得正開心。路鸢汶一身冷汗地坐起來,連方堂問他‘怎麼起得這麼早——本來他們準備拍完再回來找他’都聽得很朦胧,視線一直停留在溫檠野衣服上的那兩條黑白裝飾繃帶上,像是要沿着内扣的縫透進溫檠野的肉裡——
“……我做噩夢了。”路鸢汶心有餘悸地道,“太可怕了。我夢見溫檠野變成了龍蝦……”
“噗嗤。”空氣短暫的凝滞三秒後,有人噗哧出聲。等路鸢汶形容枯槁的把那個離奇的夢講完,方堂已經被夢境中他倆這段曠世之戀震住了,“哇噢哇噢”了好幾聲,止都止不住。
“Riley怎麼這樣啊——”方堂拱火道,“你都幫他偷本子回家了,他還抛棄你給你畫大餅!不過,你為啥在夢裡還吃蝦條?”
路鸢汶聽他調侃完才慢慢意識到方堂的心情貌似很不錯的樣子,趕緊擡頭朝床下扒去,窗外的天光雖然還算不上大白,但雨水已經停了,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拜托,不要什麼鍋都推給我好不好。”溫檠野無奈地沖方堂道,“又不是我讓他做夢的!”
“多緊張刺激的一個夢啊。”方堂說,“可惜最後你倆還是被校長轟上了天——遺憾嗎?”
“不遺憾。”溫檠野沒好氣地沖他道,“因為再過三年龍蝦人就回來毀滅地球了!顫抖吧,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
路鸢汶剛想下床,聽他說完再床梯上愣住了,渾渾噩噩的腦子驟然開出一道天光,恍然道:“原來是那個電影……!”
他還說呢,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夢見蝦條,原來是昨晚刷到的電影——這麼想了想,路鸢汶都被自己無語住了,‘呃’地一聲一手撫額。床下方堂和溫檠野還在鬥嘴,方堂本來隻是調侃,但說着說着溫檠野忽然不樂意了,眼皮一聳就坐下沉默地收拾相機包,方堂再說什麼,也隻是‘嗯嗯啊噢’的回應着。
“全怪溫檠野!”路鸢汶說,“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做這麼奇怪的夢了!都是噩夢!”
溫檠野悶氣悶得很隐蔽,方堂一直忙着檢查設備還沒真注意,更沒注意等路鸢汶說完,溫檠野就蓦地停下手頭動作,雖然隔着一層床路鸢汶什麼都看不見,但也不妨礙他依然能從床下伸出來的兩條腿中略微對溫檠野一大清早起來忽然被攻擊而感到不忿領悟一二。
Riley脾氣是一頂一得好,因為大多時候都悄無聲息的生氣散火,無人發現。
“溫檠野,為什麼不給我吃蝦條?”路鸢汶故意喊他。溫檠野隻當沒聽見,自己出去又去接新的熱水了。
等溫檠野接完水回來,路鸢汶和方堂都已經收拾好,方堂曆經一夜的擔驚受怕,如今也是雨過天晴,終于能把心放回肚子裡了。
沒了大自然阻礙,隻是一個小時以後,他們就抵達了目的地,一座在無人機的俯拍之下宛若一連串絢爛花苞的翠綠色湖泊經由節節鹽塊相通,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旅途尚未結束,結束這次日出的拍攝後,他們再一次出發,接下來将途徑一座不能過夜的山脈。按照計劃,方堂還是會拿無人機掃上一遍,拍一部分作為備案,然後就會繼續北上,抵達城市。兩省的交界近在眼前。路鸢汶跟在方堂那輛車的後面,溫檠野抱着duang大一個藏羚羊抱枕睡着了。
粗略地算過去,他們離西甯已經遠去了快有九百公裡。從飛速向後駛過的景緻中也能對地理的距離略窺一二,青色和草色都在褪去,茫茫的戈壁在不知不覺中替它們頂班了。路鸢汶瞥着一路上接連不斷的光伏電線電塔,心情自發的湧起一番波瀾。
進山之後沙地明顯難走,方堂一個電話打過來,讓路鸢汶跟緊,怕車陷進沙裡就麻煩了。其實這點已經不用囑咐,在行車三個小時以後,路鸢汶終于看見同行的遊客——和他們已經陷進沙地裡的車。溫檠野睡着睡着被叫醒,向外一看就見四雙閃着亮光眼睛正在車外不停地朝他們揮手!
“……一般情況下都是沿着車轍走,不過少數有倒黴的情況,就可能不管怎麼走都有可能被陷住了,這裡的沙很奇怪的……”
幾分鐘後,方堂他們下來,和出來旅遊的一行大學生一起挖輪胎凹陷處的雜土。路鸢汶在不遠處看着,沒一會忽然和後備箱裡的迪迦奧特曼對上了眼。奧特曼、庫洛米和玉桂狗……這幾位和路鸢汶坐一輛車從西甯出發,走了幾天竟然還能在此相逢,真是緣份中的緣份……
路鸢汶還沒忘他們在大巴車上高唱“那~個~情~郎~”的英姿,如今看他們雖然車有兩個輪子都半陷黃沙,但仍個個精神矍铄就放心了,忍不住搖頭笑了一聲。
“來這你們租車都不租越野!”這車一時半會都挖不出來,隻能邊挖邊推,蕭缪呲着牙用力,用了十分鐘總算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才換路鸢汶過去頂班。“怎麼想的!”蕭缪無奈道,“而且這地方還沒信号!也就你們運氣好了,起碼沒遇到沙塵暴……”
“因——為——便——宜——啊——哥!”其中一個男生邊用力邊抑揚頓挫地咬牙道,“您得算算成本價呀!”
“青春沒有售價,陷車就在現在是吧!”方堂哈哈大笑。一輛車本來就重,陷進沙裡更像鬼打牆了一樣,好像推出來多少,又會有多少埋進去。
“要不就給輪胎放點氣?”溫檠野實在看不下去了,無奈地提議道,“放少點起碼能出來。然後去旁邊鎮上補氣吧!”
“實在推不出來也隻能這樣了……”有人沮喪道。像打了一場敗仗。
“沒關系陳燦洋你做攻略已經很辛苦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嘛别難過!”另個正在挖沙的女生忽然大聲道,她說得太快,吐字幾乎就像機關槍,在人還沒反應的時候就突突突得全說完了。
她說完也不看陳燦洋,仍兀自挖土,但反應過來的人全都忍不住笑出來,怪叫聲一時盈滿山頭。
車胎最後還是放一半氣才救出來的,出來之後原路返回,找最近的鎮子重新補氣。但“陳燦洋沒關系——”這句話卻還讓路鸢汶一行人津津樂道,開車穿越腹地時方堂還在念叨:“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