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沒想到年輕主母平日裡看着和煦又溫和,收拾事情來卻直接幹脆。狠得下心、拉得下臉,說一不二,心裡不禁惴惴。
待衆人都肅立安靜下來後,令宛這才看向地上跪着的三個丫頭。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她若弱了,日後不知多少隐私腌臜在着她。
許令宛心裡無聲焦躁,再擡首時目光卻是清明又堅定。
“燕兒,侍主不忠,搬弄妄言,即刻逐出府去。”
“翠煙,侍主不誠,好利耍奸,雖不至于逐出府,可這沈府到底是容不下此等作奸犯科的小人。”
“俞媽媽,明日你親自帶人看着,将她送去莊子,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再踏入沈府一步!”
“至于你——”令宛瞥了一眼同樣跪着翠雲,眼裡湧起一絲厭惡。
這翠煙與翠雲想來很是交好,沒出事前翠雲明知翠煙所為卻不來報,等翠煙出事後才急于撇清關系橫插一刀,這果真是活久見的“閨蜜插刀教”了。
翠雲本滿心歡喜等着主母贊賞她的忠誠直言,卻不料觸到主母雪亮冰冷眼光。
她瞳孔抑制不住地開始顫抖,身子頓時也委頓了下來。隻聽得主母清亮的聲音冷然道:“翠雲知情不報在先,本應罪加一等。”
“可念在剛才未加包庇、如實禀告的份上,雖不用攆到莊子裡去,但其心不純,即刻降為末等丫鬟,送去外院以觀後效!”
三人聞言臉上盡失了血色,尤其是那個名叫燕兒的丫鬟。
她不想被逐出府去。像她這樣被逐出府門的丫鬟,沒有任何一個主家敢用了她,那她便隻能依靠這父母兄嫂過日子。
而父母兄嫂為了在沈家做事的名聲,定要立即将她許配給那個長樂坊松青酒坊的學徒。
那學徒有什麼好的,家中一無錢二無勢,可父母兄嫂還覺得他上進肯幹,堪為良配。
呸!上進肯幹有什麼用!任那學徒上進得再如何厲害,如何比得過沈府的權勢去?
她長得這般好,天生就不是受苦的命,連秋姨娘都說了,“我這般容貌都能被二爺收為姨娘,姑娘這般好模樣,若是二爺瞧見了,不定怎麼歡喜呢。”
本來府中的諸位爺中,她是最喜歡六爺的。
英俊潇灑又柔雅風趣,無奈六夫人将六爺看得太緊,身邊伺候的丫鬟稍微活潑好動些便要被六夫人攆到莊子去,甚者還會被發賣了出去。
五爺她也考慮過。
可五夫人姚氏不是個善茬,對待姨娘妾室動辄打罵教訓,還用叫旁人看不出來的法子收拾,不是好相與的。
就連半年前被五爺收了房的莺兒姐姐,那樣八面玲珑的人物,說起五夫人時身子也不住顫抖。
在榮華和性命之間,燕兒自然不會像莺兒那樣蠢,去讨五爺的眼。
而二爺,常年冷肅不近人,看着就讓人生畏。若是二夫人沒嫁進來之前,她也是萬不敢去靠近沈二爺的。
可二夫人許氏嫁進來後,她一次無意間撞見二爺對新夫人可謂是百般愛寵。
她看着新夫人嬌豔的容顔,她就想,原來二爺是喜歡這樣嬌嫩妩媚的女子,怪不得王氏以及二爺的姨娘們都不讨二爺的歡心。
她自認自己不如新夫人美貌,可也一樣嬌嫩水靈。
二夫人這樣世家教育出來的女孩,規矩知禮,她自知比不上。
可男女一旦關起門來熄了燈,床上那回事她可不會木讷呆闆,保證能讓是個男人就要“心肝心肝”地細細疼她。
她撼動不了主母的位置,可當個受寵的姨娘,還不是綽綽有餘!
“今日還有一句話,想來也要和大家夥也說清楚。”燕兒看到明豔不可方物的主母忽然一笑,“剛才俞媽媽有句話說得甚是好。”
“她說,跟着夫人便是夫人的人了,何來府别之說。”
“我希望諸位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别在燕僖居幹了這麼久,還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誰。”
“當然,我也知諸位在之前燕僖居人員安排上有些微詞,尤其是沈府的老人們。”令宛說到這裡,特意看了看那一波人,眼裡寒意森然,“可諸位有一個道理須明白,母親和嫂嫂送你們過來,是來伺候我的,而不是給你們膽子來當我主子的!”
“日後,若還有人不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是誰,還不知道自己該忠于誰,我這燕僖居可用不起!”
此番言畢,肅立的下人們自覺背後都起了一層冷汗,尤以自視自己是随着三小姐陪嫁過來的或是沈府私下嚼過舌根的為甚。
“俞媽媽,将這三人帶下去,按我吩咐的處置。”令宛目光再次一一劃過衆人的臉,面上浮起淡淡倦色,轉身朝屋裡走去。
不管怎麼樣,剛才處置了那三個丫鬟,對于受過現代教育的陳圓圓來講,她的一句話便決定了這個丫鬟今後的歸處,她心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酸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