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初喉間發緊,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指尖。蕭霁清忽然轉頭看他,目光灼灼:“可我偏要争。阿初,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不是。”沐雲初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裡正跳得急促,“若這世道容不得人不瘋,那便瘋得徹底些。”
佛前長明燈突然爆起燈花,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壁畫上。蕭霁清忽然傾身,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阿初可願與我一起?這江山萬裡,總有一處......”
話音未落,庵外忽然傳來喧嘩。寺門被撞開的聲響驚飛了檐下宿鳥,沐雲初瞳孔驟縮,隻見數十名帶刀侍衛舉着火把沖入院落,為首之人竟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
“三皇子深夜私會質子,意圖不軌!”尖細的嗓音刺破夜色,侍衛們瞬間将佛堂團團圍住,“奉陛下口谕,即刻将二人拿下!”
蕭霁清瞬間擋在沐雲初身前,袖中短刀已出鞘。燭火在刀刃上晃出冷光,他忽然低笑一聲,卻将刀柄轉向沐雲初:“抓活的。”
沐雲初怔住的瞬間,已被他推到身後。刀劍相擊的脆響中,蕭霁清肩頭被劃開一道血口,卻仍死死護着他退到供桌後。佛堂梁上突然躍下數道黑影,竟是暗衛裝束,為首者甩出繩索纏住太子侍衛的脖頸,動作利落如獵鷹。
“是我的人。”蕭霁清喘着氣低語“太子想借父皇之手除我,倒忘了我母族暗衛尚未完全交權。”
沐雲初這才驚覺,眼前這人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那些藏在溫柔表象下的鋒芒,此刻終于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他摸到供桌下的暗格,竟觸到一卷羊皮地圖,展開時借着火光看去,竟是京畿布防圖。
“阿初,”蕭霁清忽然抓住他手腕,血珠滴在地圖上暈開紅梅般的印記,“若我今日帶你殺出重圍,你可敢與我一起謀反?”
庵外喊殺聲漸猛,燭淚在供桌上堆成慘白的山。沐雲初望着他眼中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初見那日,這人站在宮牆下對他笑,說“以後我罩着你”時的模樣。那時他隻當是句戲言,卻不知從那一刻起,兩人的命數早已纏成死結。
“好。”他将地圖塞進懷裡,握住蕭霁清染血的手
他低頭吻沐雲初的唇,像是給彼此打上一道永不解開的封印。暗衛們已殺到門前,火光将兩人身影映得通紅,恍若浴血的雙生蓮。
“記住,”蕭霁清在他耳邊低語,短刀劃破他腰間紅繩,“從今日起,你我隻有君臣,再無其他。”
沐雲初望着斷成兩截的紅繩墜入塵埃,忽然想起《詩經》裡那句“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原來這世間最鋒利的情絲,從來不是纏綿悱恻,而是刀刃相向時,仍要護你周全的孤勇。
佛堂外,五更天的梆子聲混着厮殺聲傳來。沐雲初握緊手中短刀,随蕭霁清躍出佛堂的瞬間,瞥見天邊将明未明的魚肚白。那抹蒼白裡,竟隐隐透出幾分血色,像極了他們即将踏上的,布滿荊棘與刀光的路。
此去無論生死,他終究是要與這人一起,在這吃人的皇權場裡,殺出一條血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