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的語氣像結冰的湖面,沒有情緒起伏,好似在講述他人的故事。
霍佑銘終于又踩上一級台階。
晏甯沒有動,垂眼審視着他,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我不知道做什麼才能彌補過去對你造成的傷害,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
好聽的聲音帶着哭腔,晏甯卻隻覺得刺耳。
“林醫生說心因性失憶是大腦屏蔽了最痛苦的回憶去保護自己,我一直很好奇,被屏蔽的記憶到底有些什麼,原來是這樣的……”
她看向遠方低壓的雲層,好似在喃喃自語。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自己永遠丢掉這些回憶。”
操場上又陷入死寂,晏甯起身要走,卻突然被人抓住胳膊。
霍佑銘發.抖的身軀被籠罩在陰影下,臉上全是不知所措。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
“松手。”
“那秦屹川呢?你不是也忘記他了嗎?”霍佑銘突然爆發,手上抓得更緊,晏甯被往前一拽撞進霍佑銘懷中,近到幾乎能看清對方顫動的睫毛和眼球上的紅血絲,“他……他也騙了你!為什麼你會原諒他?為什麼你永遠隻看得到他?”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字字句句砸在晏甯臉上。
她閉了閉眼,重重吐.出一口氣,擡起手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狠勁兒重重落在霍佑銘的手腕處,對方吃痛松開的瞬間便被晏甯向旁側拽開。
高大的身軀一歪,向下踉跄後退好幾個台階才穩住身形,堆疊的圍巾散落,露出滿是青紫痕迹的下半張臉,此刻帶着錯愕和不堪注視着上方。
“我原不原諒他,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無關。
至于我們兩,你心裡很清楚,我失憶之後和你産生的交集都建立在假象之上。一旦恢複記憶,所有的泡沫都會被戳破,所以你才會配合秦屹川阻止我回到這裡。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能代替十五歲的晏甯去原諒你,因為事實一直都在。”
霍佑銘的手,終于頹然落下。
晏甯沒有多看他一眼,快速的下了台階。不知是不是剛才耗費太多體力,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但是自己還有要去的地方,晏甯直奔學校大門。
剛在打車軟件上輸入終點,晏甯擡頭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停靠在路邊,那張她不想面對卻又一直在腦海中的臉就這麼毫無征兆的出現在日光下。
心髒随之猛地一跳。
不過幾日,秦屹川清瘦不少,眼下一片青黑。
兩人都沒開口,就這麼默默看着對方。
“小初。”
男人向前一步。
晏甯幾乎是本能的後退:“别過來。”這個曾經讓她安心的稱呼此刻裹着玻璃渣,生疼。
“小初,我們回家好不好?”
還是那樣熟悉的聲音,像以往無數次帶着笑意對她說,小初,我們回家好不好?隻是那雙看向她的眼睛裡,有太多複雜的情緒。
晏甯抹掉眼淚:“走開。”
那人又往前幾步,晏甯的背已經抵上冰涼的牆壁,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小初,我們先回家,我再慢慢和你解釋,好不好?”溫柔的話語如今在耳中卻像惡魔低語,秦屹川突然握住晏甯擋在身前的手,他的掌心依舊滾燙。
回家?她哪裡還有家?
晏甯隻覺得精疲力盡,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預想中與地面碰撞的疼痛沒有出現,反而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這個味道,是秦屹川……
醒來時晏甯窩在副駕駛裡,窗外街景飛速倒退,她撐起身子往上坐了些。
“小初,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到家了我再喊你。”
晏甯扭頭看過去,秦屹川的目光卻死盯着前方。
“家?”
閉上眼睛晏甯強忍着不斷上湧的酸澀感。
“我唯一的房子都賣了,家,家是哪裡?市中心的大平層嗎還是郊區的别墅?”
秦屹川沒有回答,隻是握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