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溪水,清澈見底,能清楚地看到水底大小不一的鵝卵石和偶爾快速遊過的小魚影子。
溪水看起來很幹淨,裡面遊動的小魚清晰可見。我心念一動,脫掉了鞋襪,赤腳踩上岸邊濕潤的泥土,試探着走進水裡。
一股透心涼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來,激得我微微一顫。水底的石頭大小不一,有些圓潤光滑,有些則帶着棱角,踩上去感覺分明。
我穩住身形,目光鎖定了一條在石縫間遊弋的、看起來頗為肥碩的魚。屏住呼吸,彎下腰,雙手閃電般地合攏插進水裡,準确地将那條受到驚吓、試圖逃竄的魚攥在了手裡。
魚尾在我掌心奮力拍打着,濺起冰涼的水花:“抓到了!”
夏末初秋的魚正是最肥美鮮嫩的時候,這條也不例外,沉甸甸的。我心裡一陣欣喜,揚聲沖着岸上喊:“貝奇!把那個小桶拿過來!”
貝奇叼着面包,含糊地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的食物,蹬蹬蹬地跑過來,把一個小水桶遞給我。我
将還在掙紮的魚丢進桶裡,然後繼續彎着腰,在水流稍緩的地方摸索。冰涼的溪水漫過手腕,指尖觸碰到粗糙的沙礫和滑溜的石塊。很快,我摸到了一把圓滾滾、外殼帶着紋路的螺,順手又撿了幾塊被水沖刷得潔白剔透、宛如美玉的鵝卵石。
我捧着戰利品,淌水走回岸邊,在他面前攤開手掌:“寶寶,看爸爸找到了什麼!”
“哇!”貝奇立刻被那幾塊漂亮的石頭吸引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又拿起一顆對着陽光看:“亮晶晶的!喜歡!”
他捧着那幾塊石頭,樂得咯咯直笑,眼睛彎成了月牙。他總是這樣容易滿足,幾塊普通的石頭就能讓他開心半天。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庫洛洛。
他應該看到了吧。如果他那句兒子不是随口說說,如果他真的想對貝奇好,看到孩子這樣純粹簡單的快樂,他應該會多想一想。他還不至于老得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
貝奇寶貝似的捏着那幾顆小石頭,把它們小心地放進自己随身的小背包裡,拉好拉鍊。
之後,他還不時地回過頭去摸摸背包,或者拉開一條縫隙偷偷看一眼,好像生怕那些光滑的鵝卵石會突然長出手腳,自己從包裡跑掉似的。
我走到溪邊,找了塊平坦些的石頭,開始處理那條還在奮力掙紮的魚。手指熟練地刮掉細密的鱗片,剖開魚腹,清理内髒,動作幹淨利落。
溪水沖刷着魚身,帶走血污。
擡頭瞥了一眼,庫洛洛不知何時已經用枯枝和石頭壘了個簡易的竈台,火苗正舔舐着架在上面的小鍋底部,鍋裡的水已經開始翻滾,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他倒是自覺。
我心裡冷哼一聲,沒理會他,專注地将魚肉沿着脊骨片開,仔細剔除那些細小的魚刺,然後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塊。又從背包裡翻出帶來的火腿切了幾片,連同剛才順路采摘的一些可以食用的嫩葉野菜,一并準備好。
将處理好的魚塊和火腿片放入沸水中,再丢入碧綠的野菜,一股混合着魚肉鮮美和野菜清香的熱氣立刻蒸騰起來,在清晨微涼的空氣裡彌漫開。
我拿起随身帶着的小勺攪了攪,看着魚肉在滾水中逐漸變白。
眼角餘光瞟向貝奇,他不知從哪裡翻出來一個捕蟲用的小網兜,正踮着腳尖,笨拙地追逐着幾隻在草叢間翩飛的白色蝴蝶。
小小的身影搖搖晃晃,網兜揮舞得毫無章法,嘴裡還發出“呼呼哈哈”的配音。
我不由得放慢了攪拌的動作,視線頻頻投向他那邊,生怕他一個不留神,就在這凹凸不平的草地上摔倒。
果然,擔心什麼來什麼。
貝奇大概是追得急了,腳下被一小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小身子往前一撲,伴随着一聲悶響,整個人結結實實地趴在了地上,揚起一小片塵土。
他揮舞的網兜也掉落在了一旁。
“貝奇!”我心裡一緊,手裡的勺子也顧不上了,幾步沖過去将他扶起來。
他小臉上蹭了不少泥土,像隻剛從泥地裡打滾出來的小花貓。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他居然沒哭,隻是有點懵地眨巴着眼睛,小嘴撅着,看起來有些委屈。
我松了口氣,還好沒摔疼。我蹲下身,用自己還算幹淨的衣袖小心地幫他擦掉臉上的泥污,又牽着他軟乎乎的小手,領他回到溪水邊,掬起清涼的溪水,仔細地幫他把臉洗幹淨。
“慢一點跑,”我柔聲叮囑,指尖拂過他微紅的臉頰:“寶寶想抓蝴蝶嗎?爸爸幫你捉一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