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後,陳府的轎子來接人,霍春櫻才依依不舍去,若不是家中有人在等,她定是不回去了,待在沅音的漪園結伴作樂好不快活!
漪園重歸甯靜,陶沅音對着書桌旁窗台外的黑夜默默發呆,伴随着手心水泡的酸疼,愈發清醒,幾次嘗試拿筆寫下些什麼,最後都團成了紙團丢棄在地。
從集粹閣回漪園一直到現在,她始終有着猶豫,即使如此,往事一幕幕揮之不去如同墨迹未幹,讓她最終下定決心,提筆一字一字寫下心中所想:
夫妻一體,伉俪情深,二體一心,三載結緣……
寫寫停停,字迹總算不是歪歪扭扭,算不上難看,但也好看不到哪去,再次放下筆已是深夜了,屋外街道上更夫已經敲過三更了。
秋日晚間的風吹着冷面冷心,陶沅音關了窗,回到内室,躺在床上無一絲睡意,她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那些不愉快之事,隻是又如何真的能實實控制住不想呢,今夜做的決定對從前和以後都無比重要。
她唯一擔心的是她的決定會不會牽連到北境的父母哥嫂。快兩個月沒有收到他們的書信,也不知他們在北境的狀況怎麼如何了。
魏令簡提醒她匪患湧入京城一桌,近些日子她也有察覺,不知道是哪一帶起了禍事使得百姓遭殃,鋪子遇上好幾個遭在土匪流寇手中的逃難百姓了。
心有不安,睡不着,索性起身再寫了封信,天亮了讓松月找人送去北境。
連番折騰,再躺下已經快四更了,此刻放松下來,白日裡身體的疲憊很快湧出來,呼吸平穩,沉沉睡去。
房内的昏黃燭火輕輕搖曳,不知過了多久,燃盡而滅。
甯壽堂設家宴,王妃喚人來催幾次了,來魏令簡雖不情願到底還是跟着來了。
一隻腳踏入門口,敲到飯桌上的一人,掉頭邊往外走。
“複舟,站住!”
“表哥!”
兩道聲音同時起,魏令簡隻覺得火氣快要壓不住了,頓了腳步後繼續往外走。
王妃起身追上去,開口确實略帶責備:“來都來了,連跟母親,還有你父親一起用個飯都不願嗎?”
沒等說話,袁淑婉越過門口到了身邊,福身行禮,“表哥,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氣,我不打擾你和父親母親團聚,阿婉先走,隻求表哥原諒我這一回。”
王妃趁勢幫着說情:“阿婉已經知道錯了,我也訓罵過她了,複舟你就念在她侍奉我的份上讓事情揭過去吧?”
見魏令簡不接話,袁淑婉羞愧難當,隻好讪笑離去。
“人已經走了,複舟,你過來坐,咱們父子說說話。”一直沒出聲的鎮安王招呼魏令簡,“這次要去多久?”
沒有得到回應,王妃面露赧色,不便發作,私下王爺已經責怪她管家不嚴了。王爺另一句話不錯,複策已經不在了,他們隻有複舟可以靠,即使他不在自己名下,但不可否認,有些事仍舊隻有他能做到做成。
“還不清楚,”魏令簡混了一句,此次辦差沒有大張旗鼓,除了參與的幾人和聖上外界并不知曉,他不便透露,但對魏彧的那句“父子”多少動容了,他鮮少對自己這般随意,“您和母親在京城也多注意。”
從複舟的反應,魏彧知道行事機密便不再多問,他的嗅覺嗅覺一向靈敏,定是有大事要發生才會如此,“我們在府上,你不必擔心,倒是你一個文人,不會拳腳,雙禮又沒有随你一道回來,路上護好自己,别讓我和你母親擔心。”
“好,我會的。”
三人各懷心思,膳廳一下靜悄悄的。
“複舟啊,你還是把阿沅接回來吧,高門貴女做掌櫃……好幾個世家夫人問母親,我都不知道如何回話,鬧鬧脾氣出了氣該回府了,你說是不是?”王妃挑準時機開口,面色和善,像極了關心的模樣。
很顯然,魏令簡也不知道如何回王菲的話,捏筷子的兩根手指用力到指甲蓋泛白,“我們尊重阿沅的意思吧,别逼他。”
“阿沅掙錢光明磊落是好事,她暫時不願回來就讓她按她自己的想法來吧,到底是我們對不住她,總不能要求她毫無怨言、笑臉相迎吧,給她些時間去面對和接受。”魏彧掃了眼對面的王妃,極盡警告。
肉眼可見魏令簡松了一口氣,心裡感謝父親為自己解圍,“父親說的是,我會和阿沅溝通好的。”
王妃隻能幹瞪着眼,不好再說什麼,心裡對陶沅音的怨恨不免又添上一份。
天色漸黑,魏令簡告别了王爺王妃,換了身深色常服,從偏門出來騎上馬朝城門奔去。
遠遠就見那道身着青色衣衫的身影站在離城門口不遠的一處茶棚外張望,心裡不由地一熱,阿沅在等他,她隻是氣自己。
“阿沅,我來晚了。”系好馬缰繩,迎上去。
陶沅音擠出微笑:“沒有,天剛黑。”
“你吃過晚膳了嗎?我去買點吃的。”
“不用了,我用過了,”陶沅音拉住要走的人,指了指茶棚置空的桌椅,“我們坐下來說說話吧,一會兒你還要趕路,别耽誤了。”
“好。”魏令簡按耐不住的欣喜,完全表現在臉上。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和諧面對面坐下來了,一時竟都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