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回答我的話。”陶沅音提醒,比起去翻過去的爛賬,她更想知道他的決定。
“什麼……”話出口,魏令簡反應過來阿沅的意思,咽下後半句,擡眼目光溫柔裡透着希冀,而是聲音輕輕的,“阿沅,我還有機會彌補嗎?”這一個月,他都在想回京後怎麼取得她的諒解,甚至做夢她原諒自己了,醒來後空歡喜一場。
“彌補什麼呢,是能讓發生的事不存在還是粉飾太平,”她就那麼回視他的目光,“所以無需彌補,現在這樣就好,你有你的渴求,我也有我想過的日子,不是嗎?”
從腳底而起泛起一陣寒意,魏令簡仍不死心,“過去很多事是我思慮不周,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讓你受盡委屈和不公……我說我們另置院落别居是真心話,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我們曾經也有過很美好的日子的,你真一點我的好都不念嗎?阿沅,我舍不得你!”
心慌,說出的話語無倫次。
她安靜等他說完,才說:“魏大人,你醉了,喝茶吧。”倒了杯茶遞到他面前。
大概是她的風淡雲輕,魏令簡心中莫名一股子氣,加之喝了酒,“騰”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坐着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卻又他看不透的表情:“沅音,你就這麼巴不得撇清幹系離開我嗎?好歹幾載夫妻,你連改正的機會都不願給我,你好絕情好冷血啊!”
夜晚偶有涼風來襲,陶沅音擡頭看了站着男子的一眼,半邊臉在陰影下,人看得出表情有些猙獰,懶得猜他到底是接着酒意耍鬧還是怎樣,兀自喝了自己面前冷掉的茶水,不算冰涼卻也冷得一顫,才仰頭對上他的怨氣視線:
“魏大人覺得自己委屈了?我不願粉飾太平繼續過渾渾噩噩的日子你便就委屈了?那我的委屈呢?我在王府幾年如一日活成寡婦時我委屈嗎?王妃磋磨我、世子妃挑釁加害我時我委屈嗎?你可有為我擺平過哪樁哪件?你要我我的孩子去博取王妃的親情時我委屈嗎?你和世子妃拉扯糾纏時委屈嗎?時至今日,你又可曾給過我說法!你又有何好還值得我念念不忘?”
“我沒在你跟前訴苦不是因為我過得不苦,而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優先考慮我的處境和感受,你有親情要維護有青梅竹馬要顧及,我永遠排不上号。我本就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你是今日才知道的嗎?在發生了超出我容忍程度的事後,再繼續下去也隻是兩看生厭、惡語相向了,你想這樣荒蕪下半輩子嗎?”
“我不想!”
那樣的日子想想就可怕,王爺和王妃就是最好的證明。何況他們造成的苦果憑何她要承受?
“魏大人,看到你,發生在王府的事情時刻提醒我你我不是一路人,時刻提醒我受到的傷害,你想要的我無法給我想要的你更給不了,發生那些龌龊事後我還能心平氣和與你說話已經是我大度不與你們計較了,你還想我怎樣?歡天喜地感謝你來尋我?我的忘性很小。”
不同于那日在鋪子,沒有怒不可遏和歇斯底裡,平緩柔和的話語裡卻句句是事實句句在控訴!
他反駁不了半點!
這一番話直擊靶頭,如同冷水澆心,魏令簡剛沖上腦門的怨氣散得幹幹淨淨,直直癱坐在矮凳上,他以為他的解釋阿沅多少聽進去了幾分,現在才知,她已經對自己沒了信任。
她始終在怪自己,怪自己沒有給她安穩,怪自己沒有處理好與父母與她的關系,怪自己讓她蒙羞生厭,怪自己差點清白!
他想重新開始,卻沒想過過去為那些過去做些什麼。
可他心裡也清楚,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他既無法去責備母親,也沒有權利懲罰世子妃。王府從來就不是他做主。
她說的對啊,他連自己都無法左右,又如何要求與她!
垂着頭一下子沒有了精氣神,偏過頭抹去臉上的滑痕,“阿沅,我對日後的打算裡一直都有你,也隻有你啊……”
“你說你想過的日子我給不了,你想過什麼日子?像現在和王府劃清界限嗎?可以的,隻要不……”和離二字他實在無法坦然說出口。
“我想要離開京城,回到陳縣。”她一字一句回答,“我想父母想家了。”
“魏大人,你可以幫我嗎?”
昏暗的院子裡,瞳孔裡映出冒着光的火苗,甚至還沁着真誠和希冀,他在她的雙眸中竟讀出了請求的意思。
魏令簡怔神,躲閃着目光不去對視,好一會才出聲:“阿沅,你知道這很難,畢竟……”
“畢竟我是作為人質遠嫁京城對嗎?”她笑:“是啊,我是人質,這也是你們輕視與我的原因之一,畢竟作為人質的我身後空無一人能作為倚靠。”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聖上忌憚将軍府,你回了陳縣,聖上會如何想将軍府。”魏令簡耐心解釋,隻是另外一層想法他沒有說。
陶沅音目光投向院牆外的黑暗,輕笑:“倒是我為難魏大人了,大人不必在意,隻當我是開玩笑好了。”
“你還有事嗎?”
她依舊沒有看他,而是雙手抱膝,好似累了。
她句句喊他“魏大人”,字裡行間皆是疏遠和距離,送客的意思已十足明顯,魏令簡極不自然地站起身,走了兩步後回頭又說:“阿沅,西院你鐘愛的那顆茶花樹死了,好些花株也枯了。”
陶沅音眼前浮現西院開滿茶花的樹下各種花盛開的景象,隻是歎氣,始終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等不到應答,魏令簡舔了舔幹裂嘴唇,又說:“回北境之事,我會挑時機探聖上的口風,結果我不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