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隐岚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怔了片刻,竟不知該如何回應,而且他對眼前之人沒有半分印象。
嶽珑珈見狀,眼波一轉,巧笑倚聲補道:
“百善孝為先,無論年歲幾何,子女心頭總念着父母的養育之恩。夫君雖常年奔波于外,卻也事事挂心,從不失了禮數。”
琴姨聞言微笑,順勢接話:
“瞧瞧,還是我這兒媳嘴甜心細——走,陪娘進府四處瞧瞧。”
“是。”嶽珑珈躬身應下。
說罷,琴姨便拉過嶽珑珈的手搭在自己臂彎,半推半引地将人“綁”在自己身側,語氣溫柔卻不容抗拒。
身後,封隐岚腳步略頓,側身低聲對假封老爺提醒道:
“前輩,叙舊的話日後再說,如今裝得像一點才要緊。”
那人伸手掩住嘴,小聲辯解:“唉,我這不是一激動就忘了嘛,平時隻負責整理情報,哪上過這僞裝的差事。”
封隐岚低歎一聲,語氣帶了幾分無奈:“前輩……您威嚴一些,将我當做親兒看便是,遇事教誨幾句,隻需穩得住場面便好。”
那人點頭,收斂了些許笑意:“得嘞,這回我記住了。”
走在前頭的琴姨與嶽珑珈并未察覺身後二人的竊語,二人并肩而行,步态親昵,倒也像極了真正的婆媳。
嶽珑珈指着這池中錦鯉,那假山青苔,又笑着提及竹籬圍欄裡那幾隻能吃的兔子,娓娓道來,語氣輕柔,眼中竟有幾分孩童般的驕傲。
琴姨聽得連連颔首,臉上帶着慈笑,實則心中正盤算着:該如何悄悄探探她這“兒媳婦”對隐岚究竟是何心意。
她斜睨身後一眼,輕輕使了個眼色,意欲那對“父子”稍稍退下,留些空隙好與嶽珑珈單獨言語。
誰料那假封老爺偏偏錯意,以為是要他“多加發揮”,便背過手、邁着八字步,皺起眉頭,自顧自歎道:
“這院中植被太盛,又緊鄰水池,入了夏便是蚊蟲橫行之地。閨中人嬌弱些,若是蚊叮蟲咬該如何是好——不妥,不妥。”
琴姨腳步一頓,真想回身擰他一把。
封隐岚本欲順勢說話,卻見嶽珑珈已輕步上前,盈盈一笑,朗聲回道:
“爹爹教訓得極是。兒媳新嫁入府時也曾憂心此事,便命人在園中各角落栽下艾草,驅蚊祛濕最見效了。下月端午節,兒媳還要親手制作艾草菖蒲門挂給二老送去,以表孝心。”
說罷還微微欠身,一派溫婉持家的端莊模樣。
封老爺捋着胡須微微點頭。
琴姨聽罷忍俊不禁,她轉過頭看向封隐岚,眸中一閃,心裡暗道:這麼靈巧又心細的丫頭,怪不得你記挂了十年。
一行人緩緩行至後院,涼風拂過,池邊柳影搖曳。
琴姨眼見“封老爺”額角微沁薄汗,便适時開口,又想着将人支開:
“老爺今晨不是還說膝下酸沉隐隐作痛?眼下這園子也逛得差不多了,莫若先回正廳歇息片刻。”
假封老爺正沉浸在“慈父威嚴”人設中,不假思索便甩袖回絕:
“哎!這點小痛算得了什麼?年紀雖長,骨頭還硬朗得很!再者——你一介婦人,怎得對夫君指手畫腳?”
此言一出,空氣驟冷三分。
嶽珑珈還搞不清,公爹怎的突然生氣了?
琴姨垂眸應道:“是,妾身多言了。”
她低頭,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拳,指節泛白,暗自咬牙——日後這種僞裝任務,再也不帶這種半吊子同門了!
假封老爺話一出口,便覺分寸有失,偷偷瞥了琴姨一眼,見她低頭未說什麼,暗自覺得自己僞裝嚴父“頗具天賦”。
下人來報午膳已備齊,請衆位主子移步正廳用膳。
嶽珑珈這一上午裝得端莊賢淑,肚裡早餓得咕咕作響,聽得這話,眼睛一亮,脫口而出一句“終于能吃……!”
她頓感不妙,尴尬一笑,低聲嘀咕道:“呃…我是問…蒸魚粉翅這道菜可也做好了?”
下人疑惑道:“夫人,沒聽說安排了這道菜啊。”
嶽珑珈微頓,眼神飄忽,輕咳一聲掩飾:“哦,那……沒安排也不打緊,你先去吧。”
封隐岚側頭一笑,眸中藏着幾分戲谑。
衆人入座,假封老爺穩穩坐在主位,琴姨居左相陪。封隐岚與嶽珑珈并肩坐在末座。
片刻後,管家領着數名下人魚貫而入,手中托盤香氣撲鼻。
關鍵逐一介紹道:“前菜是甘露羹、金齑魚鲙,佐菜為腌笃鮮、百合銀芽,主菜春筍蕨菜炒蝦仁海參,八寶葫蘆鴨,清炖雪花牛,另有四喜湯團與玫瑰香粥為終席。”
嶽珑珈本就餓極,早被這一道道佳肴看得眼冒金星。等管家念到一半,她眼神已經開始發飄,口中悄悄咽下一口口水,完全聽不進菜名,眼裡隻剩這一桌美味佳肴。
封隐岚一眼便知她走神,斟酒之時,腳尖輕輕碰了下她的腳尖。
嶽珑珈一個激靈,趕緊起身,雙手奉盞。
封隐岚舉杯,神情恭敬,語聲朗朗:
“今日孩兒添歲,全仰賴父母昔年養育之恩。願以薄酒為敬,恭祝椿萱并茂、福壽延綿。孩兒必勤業興家,不負教誨。”
琴姨含笑點頭,假封老爺聽得這番話,也不由眼眶一熱,低聲應道:“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