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隐岚蹲伏于夜合坊屋脊,短刀橫握掌中,身形與夜色融為一體。
下方,正是琬嫣所居的漱玉閣。他側耳靜聽,捕捉屋中一絲一毫的動靜,殺意如鋒,随時待發。
屋内香燈寶焰,琬嫣正倚在貴妃榻上翻閱詩卷,突聽門外一聲喧嘩,緊接着“啪”的一聲,驚得她猛地坐直了身。待看清闖入之人,竟是章恒道,她微微一怔,還以為他如往常一般不過坐坐便走,便擡手輕輕一合書頁,吩咐門邊:
“你先退下吧。”
她行了一禮,态度得體。
可誰知那龜公才将門關上,章恒道便已撲身上前,腳步踉跄、呼吸粗重,宛若惡犬撲食。
他一把摟住琬嫣肩頭,滿臉漲紅,氣息滾燙,口中呢喃:
“琬嫣……從前是我不行,如今老爺藥到病除,正值壯年…你快從了我吧……”
琬嫣驚怒交加,推着他胸口欲掙脫,冷聲道:
“章老爺,若您今夜是來行那等苟且之事,怕是走錯了地方,找錯了人。”
章恒道卻恬不知恥地舔了舔唇角,眼中滿是淫光:
“錯就錯吧……快些同我錯上加錯!”
說罷便伸手去扯她衣襟。
琬嫣臉色陡變,怒極反笑,一手死死護住胸口,另一隻腳猛然擡起,狠狠朝章恒道下身踹去!
隻聽得“砰”一聲悶響。
章恒道整個人如斷線風筝般飛摔出去,口中哀嚎未出,喉頭一緊,臉色倏地慘白——
隻覺一股熱血逆湧而上,突然七竅流血,猝然倒地,再沒動靜。
吓得那美人尖叫一聲。
封隐岚聞聲大驚,衣袂一振,翻身躍入窗中。
落地滾翻,單膝跪于地上,他目光一掃,正見章恒道俯面倒地,氣息全無——不由得一怔,殺意尚未出鞘,目标竟先一步斃命。
卻未等他細察,一道倩影已從榻側撲來。
琬嫣尚驚魂未定,隻覺一黑衣人破窗而入,面色森冷,氣息不善,心中大駭。剛才那一腳讓她膽氣徒生,趁他愣神之際,飛身上前,擡腿又是一腳,直奔要害。
封隐岚眼底微動,身形一晃,側身撤步,掌心一翻,輕輕一擋,巧勁卸開,方才避過一場——真正的“危機”。
“姑娘且住手。”他低聲開口,抱拳一揖,語氣平穩如水,“我并無惡意,隻是來取此人性命。”
琬嫣定睛一看,那人雖是黑衣蒙面,卻無殺氣逼人之态,反倒言行有度。她收回腳步,聲音微顫:
“那……你快看看,這淫賊是不是已經死了。”
封隐岚側身而行始終保持警惕,怕婉嫣再給他一腳,蹲下探了探章恒道的頸脈,片刻後淡淡開口:
“已經死透了。”
他起身攏袖,轉身便要離去:“既然如此,在下告辭。”
琬嫣剛要開口喚他,話音未出,那人身影已掠窗而出,如風卷殘影。
望着地上的屍首,她心知此刻并非驚懼的時候,雖還在渾身顫栗,卻立即喚來老鸨與龜公,低聲商議善後之策。
夜色未盡,封隐岚身影一掠,已然飛身回返滄浪山莊。
可他落腳未穩,便見莊中亂成一鍋粥。
仆從來回穿梭,慌不擇路,個個手中皆抱着什麼東西——金銀珠寶、古董花瓶、字畫卷軸、黃花梨的桌椅闆凳,甚至連普洱茶餅都有人往麻袋裡塞,活似蝗蟲過境、家破人亡的末世光景。
他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此時,柴房之内。
嶽珑珈早已将小秋松了綁,兩人正倚門而聽。忽聽外頭喧嘩不斷,便悄悄推開門闆一道縫隙探了出去。
院中早已不見看守的家丁蹤影,隻有下人們奔走如潮,各自揣着主意。
恰在此時,曹嬷嬷氣喘籲籲地抱着一大堆绫羅綢緞、錦衣華服從小徑走過,搖搖晃晃、興高采烈。
嶽珑珈立刻出聲喚住:“曹嬷嬷!”
曹嬷嬷聞聲一頓,扭頭看清,頓時一喜:
“小芸?原來你還在這兒!快去搶點東西吧——老爺死了!你再不搶,好的都被人先拿光啦!”
小秋從嶽珑珈身後探出頭來,怔怔問道:
“老爺死了?”
曹嬷嬷一眼認出小秋,快步迎上來道:
“小秋!哎喲你這身衣裳都破了,快,披上這個,遮着點。”
嶽珑珈接過衣裳,一邊替小秋披上,一邊低聲問道:
“老爺怎麼死的?死在哪兒?”
曹嬷嬷低頭整理懷裡的綢緞,語速飛快:
“是跟着去夜合坊的下人傳回來的話,說是死在那兒了——具體是咋死的我也不曉得。總之你們兩個别傻站着,趁着錢先生還沒回來,快去撿些值錢的跑!先不說了啊,我還得去搜點首飾呢!”
說罷,她抱着錦衣綢緞撒腿就走,風風火火消失在轉角。
柴房前,一時寂靜。
嶽珑珈與小秋面面相觑。
下一瞬,嶽珑珈驟然回神,伸手一拉小秋的手腕,低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