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二人飛奔而出,繞過假山、掠過回廊,腳步在青石闆上飛快踏響,一路直奔後門。
夜色深沉,風聲獵獵,她們穿過無數甬道,身後是瓦屋燈影,是滄浪山莊的殘響。
直到将整座莊子遠遠甩在身後,再也望不見,兩人才終于在一條野草雜亂的郊外小路停下。
嶽珑珈大口喘氣,額角汗水沿着鬓邊滑落。她擡手一抹,将整張臉上的易容抹得七零八落,露出下方本來的五官輪廓。
小秋一邊喘息,一邊望着嶽珑珈,眼中仍泛着未散的驚魂,語氣卻帶了幾分發自心底的震撼與親昵:
“……小芸?你沒騙我,你真的是個刺客,他真死了……你真的帶我逃出來了。”
她頓了頓,伸手去摸了摸嶽珑珈的臉頰,輕聲笑起來,“而且,原來你長得這樣漂亮。”
嶽珑珈臉頰一紅,低頭抿唇,難得露出幾分羞怯之意:
“我原本計劃不是這樣的……不過,多謝你誇獎了,嘿嘿。”
她笑着搖了搖頭,又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就是為了保險起見,沒敢在那狼窩搶點銀子出來。”
小秋聞言卻淡淡道:“不需要。”
說罷,她低頭将身上那件披着的錦緞華衣解下,随手扔在地上。
嶽珑珈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替她擋住身子:“哎呀,小秋,使不得。”
小秋輕輕擺了擺手,眼神清澈卻倔強:
“那地方的東西穿在我身上……我嫌髒。”
嶽珑珈聞言一怔,瞬間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意,眼中閃過一絲細微的觸動。
她沉默地将小秋衣服上破口的地方打上芙蓉扣,這樣一來也不算衣不蔽體了。
“現在……我們去哪兒?”
小秋望着遠方的星空,輕聲問道。
夜色沉靜,繁星如碎玉灑在天幕上,林風拂過,一個少女牽起另一個少女說“你跟我走吧。另外,我叫嶽珑珈。”
而此時,滄浪山莊内卻亂作一團。
一個下人懷中抱着一隻描金琺琅彩妝奁,正跌跌撞撞往莊外奔逃。誰知腳下一絆,踩到石塊,“哎喲”一聲摔了個狗啃泥,妝奁重重磕在地上,蓋子飛開,裡頭的朱钗環佩滾落一地,叮叮當當散了滿地都是。
那人慌了神,不敢耽誤,立刻趴在地上手腳并用地撿拾起來。
忽地,一隻手從旁伸來,将遠處一隻玉镯拾起,遞到他眼前。
“喏。”
那人擡眼一看,正準備道謝,卻見來人衣衫整潔、面容斯文,正是錢先生!
他登時面如土色,驚得一屁股坐回地上,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錢先生仍是那副慣常的模樣,眼角帶笑,眯着眼溫溫吞吞地将玉镯往前送了送,微微揚了兩下手腕,似乎在說:“接着吧,不礙事。”
可那下人猛地一個激靈,抱起妝奁轉身拔腿就跑,倉皇間連頭也不敢回。
錢先生站在原地,望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臉上的笑意卻未有絲毫變化。
他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玉镯,将玉镯戴在自己腕上,露出得意神情。
一路奔逃,夜風蕭蕭。
嶽珑珈總覺得身後似有目光緊追不舍,心頭始終不踏實,忍不住頻頻回頭張望,步伐也愈發加快。
終于,兩人抵達了小桃的家。
院門未掩,月色灑落在葵花植株之間,小桃正獨自坐在院中發呆,眼神空茫,神色倦倦。
忽聽門外腳步聲,她一擡頭,猛地看見那熟悉的身影,頓時一驚,起身奔上前來,一把将嶽珑珈抱住。
“夫人!您可算回來了!這幾天奴婢心裡懸着,寝食難安,怕是再不見您了……”
嶽珑珈被她摟着,臉上卻露出一絲得意之色,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笑道:
“小桃,我這不回來了嗎?另外……事成了。雖未全按原計劃,但終究是成了。明日應該會有消息傳來。”
小桃睜大眼睛望着她,滿臉驚喜:“真的啊!那夫人您現在餓不餓?我這就去準備點吃的……咦?這位姑娘是?”
嶽珑珈轉身牽過小秋,将她輕輕拉至身側,溫聲道:
“這是我在滄浪山莊救下的女子,名喚小秋——”
“小女……紀璟秋。”小秋低聲補充,語氣中帶着一絲羞澀。
嶽珑珈與小桃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感歎:
“好美的名字呀。”
院中動靜不小,屋裡許大娘與林伯、小安也出來查看,見是嶽珑珈歸來,立刻上前迎接。
“夫人回來啦?快進屋,快進屋歇歇。”
小安嘴角含笑,眼底止不住喜色,卻故作鎮定地轉身往屋内走。片刻後,他倒好兩杯水,放在桌上。
嶽珑珈洗了把臉,将所有臉清洗幹淨,璟秋換上一套小桃的衣服,許大娘與小桃則轉身去院中竈台邊張羅吃食,院落裡燈火漸亮,漸暖。
暗處封隐岚見夫人已然平安,便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