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俊從小就不是個循規蹈矩,能安穩關在家中讀書寫字的人,他的生活向來豐富多彩,上到爬樹下到摸魚,左到喝花酒右到打群架,什麼都玩兒,也什麼都能玩得出花兒來。
雖然時常被父親打罵,這野性子卻始終沒改,也因此周圍簇擁了一群狐朋狗友。
如今被丢到人類世界,若還是以前的狐狸身也就罷了,眼下卻已幻化成人,他是絕不可能規規矩矩呆在家裡悶頭想主意的。
主意嘛,得想。
玩嘛,也必須有。
是以,不到三天時間,池俊在公園跟大爺下過棋,鬥過地主,學了兩下太極,也搗了幾回提台球……網吧遊戲之類的,自然更不在話下。
不過,要說他最喜歡哪項娛樂活動,還得是籃球——
有合作、有競技,還有揮汗如雨的爽感。
這天,中午臨時回來吃了個飯的池俊,飯碗一丢筷子一放,擦了擦嘴就又鎖門往外去。
男鬼都被他這一套絲滑小連招兒給震住了,懵逼地轉頭望望池俊,又低頭看看門鎖:“俊哥,你要幹啥去?”
“打籃球。”
不是,打個籃球這麼着急的嗎?
男鬼眼睛眨巴眨巴。
“那個……你是不是忘了些啥?”
池俊将鑰匙揣進口袋,轉身往樓梯口去。
“什麼?”
“你碗還沒洗呢。”
池俊“哦”了一聲:“沒忘。”
“?”
男鬼剛想說這一兩個碗還得留到晚上再洗嗎,未免也太懶了吧,就聽池俊補充道:“就是不想洗。”
男鬼:“……”
你不洗,難道還指望着小啞巴晚上放學回來洗?
可讓男鬼沒想到的是,池俊好像還真是這麼打算的。
接下來幾天,男鬼發現許清舟每天累死累活地上課回來,飯還沒開始做,得先把池俊早中飯的碗盤給洗掉。
她倒是任勞任怨,從未因此對池俊有過任何一絲不滿,但男鬼有點看不下去。
這他媽難道就是從小養尊處優,帶來的沒教養的底氣嗎?
起先,他還試圖給池俊灌輸一些關于人類世界的人情世故,比如寄居在别人家要有眼力見,主動幫忙打掃洗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類的之類的。
可很快,男鬼發現,池俊不是沒教養。
他就是單純的沒!臉!沒!皮!
對于男鬼的苦口婆心的建議,池俊的回答一概都是——
“不想。”
“懶。”
“要不你替我幫幫她?”
幫幫幫!幫個屁!
吃小啞巴住小啞巴的到底是你,還是我?
說實話,當初池俊遲遲走不了,男鬼其實心裡還偷摸着對許清舟有點意見:知道你孤獨,孤獨你可以再找個寵物嘛,不行談個戀愛也行啊,就非得霸着這隻狐狸不撒手嗎?
然而自從親眼見證池俊住下來之後的零零總總,男鬼開始打心眼兒裡同情許清舟:
這哪兒是找個伴啊,這他媽是給自己找了個活祖宗啊!
偏偏許清舟像個任勞任怨的保姆——不,别人當保姆賺錢,沒見過像她這樣倒貼錢的,從頭到尾毫無怨言不說,非但承包了池俊衣食住行所有的事項照顧,還在為其提供精神娛樂方面,不遺餘力。
起先她發現池俊對自己的語文課本感興趣,便從學校借了幾本課外書回來供他打發時間,之後三天兩頭又時不時給池俊帶點别的什麼小玩意兒,比如:
五子棋、拼圖、悠悠球、魔方,古早小遊戲機……
——都是池俊頭一天或前兩天剛玩過或口頭提起過,甚至隻是話中一帶而過,過後連他自己都忘了的東西。
雖然一眼望過去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但七七八八地加起來,對于經濟條件捉襟見肘的許清舟來說,也算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池俊玩它們隻是一時興起,體驗兩把就丢到一邊兒了,但對這些東西的不甚在意,卻絲毫不影響他對許清舟送的各種小禮物照單全收。
仔細觀察,男鬼很快發現池俊對許清舟這一送禮行為的态度,基本遵循三個原則: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這特麼不妥妥渣男嗎?啊?
男鬼可算看明白了。
這渣狐狸明擺着就是一沒心肝兒的無底洞,别說這些小錢了,恐怕就算丢個金豬進去小啞巴也聽不着個響兒。
他開始期待小啞巴能有朝一日幡然醒悟,把這隻進不出的家夥揉圓搓扁了扔到垃圾桶,結束這段完全不平等的關系。
但這個期許,在日複一日小啞巴單方面付出的蹉跎下,逐漸變得半死不活。
直到某天看到小啞巴一口氣送了池俊兩套同款不同色的球衣,以及一隻籃球時,男鬼這心——終于徹底死了。
某天,看到池俊穿着一身小啞巴給他買的綠球衣,精氣神十足地往籃球場去,半路還不忘去小賣鋪給自己買一把黑糖話梅棒棒糖——
男鬼白眼翻了又翻,想起小啞巴那幹瘦的小身闆兒,終于還是沒忍住,再一次開了口:
“俊哥,你覺得小啞巴每天這樣,累不累?”
池俊将棒棒糖在嘴裡換了個位置,運着球往前走,随口道:
“累吧。”
你踏馬也知道她累?
男鬼極力忍住把那球丢到大馬路上被車壓扁的沖動,咬着牙,連強撐出來的笑容都扭曲。
“覺得累,你倒也幫幫她啊——”
運球聲忽然停住了。
池俊收住球,轉頭瞧着男鬼:“我為什麼要幫?”
“?”
這個提議莫非……很莫名其妙嗎?
大概是被池俊蠻不講理的氣勢給唬住了,男鬼眨巴眨巴眼睛,腦子一時沒轉過來,竟被壓制得有些磕巴,愣了好幾秒,才很沒出息地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