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悶熱的閣樓,因終年不見陽光,視野陰暗,散發着淡淡的黴味。
許清舟端着一碗堆了些小菜的清粥,輕輕推門而入,卻見一直躺在病榻上的奶奶,這會兒竟已坐起了身子,背對着門口,似乎在低頭吃什麼東西。
許清舟心中一動,眼中溢出喜悅,忍不住叫了一聲:
“奶奶。”
奶奶轉過頭,嘴角還帶着食物的殘渣,望着許清舟笑:
“乖乖,你吃嗎?”
說完把手裡一塊啃得模糊不成樣子的東西,往許清舟跟前遞了遞。
不知為何,許清舟望着這一幕,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然而,奶奶仍是看着她笑,示意她接着。
許清舟遲疑地放下碗筷,伸手接過,下一刻,卻見東西急劇變形,許清舟眼睜睜看着那塊模糊的豆腐模樣的東西,在她手中迅速化作一塊粉色、類似大腦構造的東西。
與此同時,那塊“大腦”的表面赫然現出幾個字——許清舟的大腦。
許清舟一驚,擡頭,隻見原本紅光滿面、笑容和藹的奶奶,突然化作一隻僵屍,張大嘴巴,伸着雙手朝她猛撲過來——
許清舟活生生被吓醒了。
猛然從地鋪上坐起,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頭有些脹痛,許清舟雙手撐着腦袋,閉上眼輕輕晃了晃,才再次擡起頭,打量四周。
還好,仍是她的小出租屋。
許久沒夢到奶奶,乍然間夢見,居然是以這樣詭異可怖的方式。
許清舟輕輕地歎了口氣,掀開被子準備起床,穿上拖鞋時,卻似想起什麼,突然一愣。
她盯着書桌看了兩秒,走過去——
果然,語文試卷還沒寫完,英語試卷也是一片空白。
“……”
她怎麼沒寫完就睡了?
不過……她記得當時,自己明明是想先在書桌上趴一會兒,再起來繼續寫的。
怎麼一睜眼,又睡到地鋪上了?
許清舟下意識看向床上的池俊。
下一瞬,卻搖了搖頭:不可能。
瞥了眼牆上的挂鐘——五點五十!
許清舟心中一激靈,來不及多糾結,連忙拿着昨夜蒸好的幾個包子和其他食材,匆匆去走廊下準備池俊的一日三餐。
隻是自己昨晚是如何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還把地鋪鋪好,自己睡上去的?
許清舟百思不得其解,削土豆皮時,忽然想起那個詭異的夢——
難不成她的腦子還真被僵屍啃掉了一段記憶?
“……”
許清舟拍了下腦門。
荒唐。
*
因為時間緊迫,許清舟這天早上手忙腳亂的,不可避免鬧出了許多小動靜。
池俊睡得昏昏沉沉的,隻恍惚記得許清舟一大早好像裡裡外外腳步挺匆忙的,然而等他睡不着從床上坐起來,屋裡早沒了許清舟的蹤影。
池俊随手抓了兩把頭發,頂着還沒徹底清醒的腦袋,從床上下來。
準備先去拿窗台上的牙刷茶杯,往前走兩步,卻差點被絆個跟頭。
池俊回頭。
沒來得及收拾的地鋪還孤零零躺在地上,彰顯着許清舟一早的兵荒馬亂。
池俊盯着地鋪看了幾秒,沒管。
走出幾步,卻腳步一滞,皺了皺眉,又折了回來。
于是男鬼大搖大擺飄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池俊蹲在地上,兢兢業業地收拾地鋪的場景——
“喲,咱們俊哥什麼時候勤快了?”
池俊瞥他一眼。
“你怎麼來了。”
男鬼飄到他跟前:“這不是怕白天了被那群家夥纏得抽不開身,提前來看看你這位朋友麼。”
池俊頭都沒擡,哼笑了聲。
“那真是謝您惦記着了。”
男鬼手一擺:“好說好說。”
說完往這邊挪兩步,又往那邊飄幾米,眼睛卻一直盯着池俊,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事兒,嘴裡還啧啧有聲。
池俊無語地白他一眼。
“你又犯什麼病?”
男鬼嘿嘿一笑:“俊哥,說實話,我發現你這人好像……挺面冷心熱的啊。”
池俊疊紙箱闆的手一頓,擡頭看他。
男鬼則雙手抱臂,下巴往紙箱闆點了點,解釋道:“我以前一直覺得你這人冷酷無情,小啞巴累死累活你都從不幫忙,整天隻知吃喝玩樂自己爽。可誰能想到,你居然還會把床讓給小啞巴睡,自己睡地鋪。”
“要不是我突然撞上,”男鬼笑得暧昧:“還真是錯怪你了~”
他一臉真情實感地感到抱歉,未料話說完,池俊隻是一臉古怪地望着他笑。
末了,把鋪蓋往門後随手一丢,拍了拍手,道:
“你沒錯怪。這地鋪是許清舟睡的。”
“?”
“不是,”男鬼跟着擠上牙膏去走廊刷牙的池俊,還有點不敢置信:“真是小啞巴睡地鋪啊?”
“嗯。”
“你睡床?”
池俊含着一嘴泡沫,轉頭挑眉瞧他:“不然?”
“……”
好吧,其實這麼一看,好像反而更符合池俊人設。
之後的男鬼,出奇沉默。
一直到池俊洗漱完畢,開始吃早飯,他也是一言不發,皺着眉頭,一副苦大仇深思考問題的模樣。
池俊看了覺得好笑。
“想什麼呢,這麼投入?”
男鬼搖搖頭,歎了口氣,盯着池俊看了會兒,才忽然開口問:“俊哥,你聽說一個詞嗎,叫不配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