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本官看，這條條例例都能證實，姑娘确實是被冤枉了。”

衙役這回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了。流刑犯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了，要是上頭追究起來，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将此事上報朝廷，再做定論吧。”

“是！”

衙役哪裡還敢說個“不”字，就差沒把自己鑽進地底下，好擺脫自己跟這件事的責任。

重重的鐐铐終于被解開，舒巧巧扭動着被壓得麻木的手腕，在古樓驿站前看着黯淡的雪天長舒一口氣。

該何去何從呢？

她茫然地跟随着一轍車印走去。隻是沒想到這車印恰好是先她一步離開的那兩位大人的。馱轎馬車慢慢悠悠地在前方停了下來，那公子跳下馬車來到她跟前，語氣就像此刻的溫度一般冰冷：“你要去往何處？”

“回公子的話，民女想前往果雲鎮。隻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這路該從何而走。”

“去往果雲鎮也好，鎮子偏僻且小，識得你的人幾乎沒有。”

舒巧巧心下還在揣測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人又接着開口道：“往東直行數十裡，在看到一家賣茶點的攤販後再前行幾裡便會看見一個三岔路口，選最左邊的道路一路北去，便能到達果雲鎮。我與這大人要往西走，并不同路。”

舒巧巧這才知道自己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隻是她十分疑惑，這人暗含的意思是知曉她其實就是舒家千金，此前都是在說謊嗎？并且若不是不順路，他還能順自己一程？

舒巧巧有些惶恐地躬身施了一禮，“多謝公子指點。若是公子日後有需要民女定制繡作，民女定當全力以赴。”

當牛做馬自是不敢承諾，刺繡這方面自己還是有能力承擔的。

這公子之從喉間淡淡地“嗯”了一聲便轉頭回到馬車之上。路面的泥濘粘在了他那原本整潔無暇的高靴之上，染上了不可忽視的肮髒。

如此纡尊降貴竟然隻為自己指路？她更加對這人和原身的關系感到好奇，奈何自己所繼承的記憶裡沒有隻言片語是與這人有關的。

舒巧巧一路跋涉前行幾十裡，終于在接近天黑之時來到了果雲鎮。她擡頭看向那用一塊木闆草草懸挂在棍子之上的鎮匾，内心無言感慨這還當真是偏僻之地，竟連門面都做得像是小孩過家家一般随意。

夜幕開始降臨之後，果雲鎮都陷進了一整片的肅穆之中。長長街道上燭火隻一兩盞，行人更是隻一兩人。寒風一吹，卷着凍人的雪粒刮在舒巧巧的傷口之上，更加刺麻難忍。

舒巧巧本想找找看是否有繡莊正在招繡娘，隻是她從街頭走至街尾，一應店鋪都已早早關門，根本不是找工作的好時機。

那便隻能就地歇下，翌日再尋。

她走到鎮末的空地之上，隻有寥寥幾顆樹仍然挂着樹葉。為了避免失溫，她隻能往衣服裡塞幾把路上撿到的幹草料盡力保暖。她挑選了一棵最健壯的樹爬上樹杈間，将自己蜷縮成一團。

一夜未能安然入睡，天剛蒙蒙亮便傳來有村民勞作的聲音。

舒巧巧跳下樹杈，再次走在街頭之上。借着這微弱的天光，她終于找到了一家正在收繡娘的繡莊！

繡莊看上去規模并不大，隻幾丈長寬的方形店面，店内燈火同樣欠缺，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内裡環境。

店鋪門闆嘎吱一聲被從裡面搬開，來人赫然一看舒巧巧站在店門前便吓了一大跳，差點就将手中門闆砸下。

“哎喲我去！幹什麼的？要乞讨别出去！”

“我不是乞讨，我隻是看到孫繡莊在雇繡娘，才想詢問一二。”

“你？你當繡娘？”大嬸從鼻間哼出一口氣，“看上去就是連穿針引線都不會的大小姐，别來這兒鬧事！”

“我會，我還能當場繡下讓你們滿意的繡作。”

“哈？如此自信之人我隻見過王婆一個。”大嬸不再理她，自顧自搬開繡莊所有門闆。

“但我的繡作可比王婆的瓜果還要好，并不需要我誇，便能吸引衆人注意。”

“淅淅，發生何事？”一個雙眼幾乎被白色障礙物蒙住的老人從店鋪裡摸索着，亦步亦趨蹒跚到店門口。

“沒什麼，有人想來當咱繡莊的繡娘。看上去就是個沒真才實學的，不用理。”

“掌櫃的都不讓我試一試，怎麼就知道我沒有真才實學了呢？還是說繡莊其實根本也沒有人才之輩，才如此瞧不起外來之人？”

“你說什麼呢？”

“正如你們背後那幅繡作，花瓣所使用的針法雖然正确，可選用的絲線卻不盡美觀，明明可以從中套上更細微的色線，卻為了偷工減料隻用了三種作過渡。”

“看來是個懂行的。隻是那繡作并不是偷工減料，而是客官要求如此。”老人朝舒巧巧招了招手，“你想做我們繡莊的繡娘，那便要先繡出讓我滿意的繡作。”

“孫婆婆你就盡讓這些人浪費絲線吧。雇繡娘的牌子挂這兒後，少說也來了十幾二十個繡娘，沒一個入你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