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巧巧按捺不住攔住了路過的仆人:“小哥,請問府裡可有管家的來接應這些定制繡作?這屏風還需要進一步組裝,若是遲了隻怕耽誤大人的宴席。”
方才問路之時舒巧巧才得知,明日竟是羅大人的喬遷吉日,這府邸便是要喬遷進的新府邸。繡作要求在喬遷之前送到,舒巧巧推測這屏風用在會客之地的可能性很大。
仆人隻稍看了她一眼,便驚慌地退後兩步。
舒巧巧輕咳一聲,用手掩了掩自己的臉。
舒巧巧考慮到出了果雲鎮後便光景不同,地方一大,人也增多,有人認得舒家千金的幾率就大大增加。為了苟住保命,舒巧巧在路上買了些明礬和五倍子,二者結合塗在臉上制了個臨時印記,還美名其曰告訴楊大哥這是防曬用的。隻是第一次嘗試難免有些手生,不小心就弄了個幾乎占據半張臉的印記。
雖确實和原身的特征作了區别,隻是這模樣也有些讓人望而遠之。
那仆人盡量讓自己離得遠一點,一副生怕舒巧巧吃了他的模樣:“你在這等着,我去問問。”
舒巧巧又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一個渾身圓滾的男人快步走了出來。
男人身上的深色長袍綴有暗紋提花,比仆人的粗糙衣物更加光滑,想必就是這個府邸的管家。他行色匆匆來到舒巧巧跟前,将額上的汗一抹:“你就是孫繡莊來的是吧?”
“見過管家的。我是孫繡莊的繡娘,近日天氣不好,路況不穩,這才耽誤了些時日,來得稍遲了點。這屏風還需要管家的安裝底座,隻怕來得太晚誤了大人的宴席,一時着急才讓小哥替我催促,還請見諒。”
“不礙事不礙事!交給我吧!”管家喚來兩個小厮将屏風搬進府裡,回頭匆匆向舒巧巧道了聲謝,“實在抱歉,府裡現下事務頗多,剩餘的銀錢需明後日才能清算。小繡娘現住哪兒?我清算後親自送過去吧?”
舒巧巧看着這胖管家眉心一跳,他那眯起的雙眼奸仄目光一覽無餘。她微微一笑道:“哪用勞煩管家,我親自來取便是。府裡事務繁忙,我就不耽誤管家了。”
“好好,繡娘慢走。”管家客氣地拱了拱手。
舒巧巧一轉身便聽那管家在背後唾罵,隻是沒走兩步她又被那管家喝住。
“繡娘請留步!”胖管家一臉橫肉皺在一起,一轉剛才的客氣模樣,目露兇光盯着舒巧巧,“孫繡莊做工竟如此粗糙,将一個次品送到我們府裡?”
舒巧巧不明所以,“次品?管家這是什麼意思?”
管家将那屏風拽拉過來:“你看看這屏風!當空裂開,橫過鶴頸,你們這是要詛咒我家老爺嗎?!”
舒巧巧一看那被管家拉扯之下就變得更大的裂口,面色陡然一沉。這屏風已經被孫婆婆裝裱好,為了防止路途颠簸破損,外層還特意加了棉花和木闆防撞。一直到她搬下驢車,被放進府裡之前都是完好無損的,怎麼轉眼功夫就有這麼大的裂痕?
她掃了眼那裂口,莞爾一笑道:“屏風由繡莊親自繡作裝裱,加了雙重保護,到達大人府邸之前并沒有發現絲毫破損。何故交到管家的手裡就出問題了?”
管家當即啐了一口,炮彈一般狂轟亂罵:“你這意思是我們故意破壞然後栽贓?你這繡娘當真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不擇手段!不是你們繡莊出的問題,難不成是我轉個頭的功夫就把這屏風劃了?”
舒巧巧端莊優雅地站定在那,冷冷看着管家:“我并未言說什麼,管家的何必着急?”
管家一噎,胖臉頓時漲成豬肝色:“這事兒與你們繡莊脫不了幹系!與你這繡娘更脫不了幹系!你休想不認賬。”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推卸過責任。”
管家當場一愣,舒巧巧确實沒有任何一句是在推卸自己的責任,即使問出“為何交到管家手裡就出現問題”這句,聽上去也不過是為了尋求原因。
胖管家橫眉相對,負手一喝:“既如此,那便讓更加專業的繡娘來看看罷!這位繡娘,還請跟随我們走一趟!若是冤枉了繡娘,我必然賠禮道歉。但若是問題确切出在繡莊手上,那剩餘的銀錢,繡娘就休想拿到了!”
更加專業的繡娘?舒巧巧疑惑更甚了,敢情這府裡早有繡娘,那為何還要遠行百裡到一個偏僻小鎮去定做?
她聯想了一下這之間發生的時間,以及管家前後突變的态度和話術,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舒巧巧輕笑,面上仍然八風不動:“自是要有評判。隻是也讓民女瞧瞧,好學習一下如何判斷那裂口是不小心碰到的,還是故意而為之的。以免下次繡莊再将繡作送出時發生相似的事情,再次被冤枉。”
“哼!”管家胖手一揮,命令小厮将屏風搬至廳堂。
舒巧巧跟在幾人身後,泰然自若地參觀着這嶄新的府邸。相比于寥寥無幾人的後門,廳堂則熱鬧多了。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仆人,分工明确各有所忙,偌大的廳堂被裝飾得奢華明亮,燈燭不絕,熏香缭繞。
這熏香應當是以稀為貴的上好沉香,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财氣,府邸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熏上了沉香。
隻是對于舒巧巧來說,這濃郁香味實在難以适應。她屏了屏鼻息,不動聲色地離那香的源頭挪遠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