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恒渡騎着另一轎廂的馬匹飛奔而至,與馬車并行,“林中藏匿約有百人,埋伏北、西、南三向包圍。小的難以辨認對方來曆,隻能遣小厮繞行前往翩西鎮召喚暗衛應和!”
恒渡話音剛落,一支暗箭倏然從身後飛來,他當即輕勒缰繩往旁閃躲,堪堪讓那暗箭擦身而過。
暗箭落在蹄印側不足一分的位置,刃鋒反射出駭人的黑色光澤,末端紅色的刻印記号似是明晃晃挑釁的信号。
遂進和恒渡同時瞥見了這記号,神情皆是一頓。
遂進電光火石之間迅速反應,連忙按住欲探頭張望的舒巧巧:“無論發生何事、聽見何種說辭,都不要發出聲音,更不要離開此處。”他向冼行毅使了個眼色,“冼太醫,勞煩你照看巧繡娘片刻。”
冼行毅鄭重點頭:“明白。”
舒巧巧尚未明白冼行毅明白了什麼,就聽見轎廂之外馬匹奔騰,足蹄落地之聲有如滾滾悶雷,聲音由遠而近速度快得驚人。
遂進掀簾而出,在小厮翻身離開的瞬間掀胯而上,穩坐馬背并接過了小厮手中的缰繩,他當機立斷手下極力扯動缰繩往旁拖拽,馬匹嘶鳴一聲方向陡然偏轉。
他順勢側身抽出了隐藏在轎廂縫隙之中的長劍,利刃高舉空中,幹脆利落将轎子與馬匹之間的繩索盡數切斷。
遂進雙腿夾緊馬腹,揮動着缰繩與恒渡策馬轉向而去,獨留轎子于原地。
轎廂被突然的轉向帶動至原地漂移,舒巧巧甚至能感受到轎廂已經到了要側翻的程度,卻又恰好在臨界點之下“哐當”一聲重重砸地,震得人頭皮發麻。
悶雷般的馬蹄聲逐漸平息,轎廂之外安靜得樹葉輕微梭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舒巧巧從被利箭穿刺出的細微小洞中觀察外界,卻猛地看見一個褐色的眼瞳亦正盯着這小洞。
舒巧巧吓得身軀一震,慌忙後仰遠離。
幾乎是同一瞬間,“砰”一聲巨響!利刃夾雜着金屬碎片穿透了她面前的木闆。
舒巧巧這才清楚看見,這轎廂竟是由兩層木闆合着一塊等大的鐵闆制成的。鐵闆并不太厚,但足以擋禦刺客的箭矢。然而已有孔洞的鐵闆此刻正是來人尋覓的破綻,對方用十足的手勁加持利刃,瞬間就将鐵闆刺破。
小厮聽見動靜,即刻提起身旁的大刀跳到這人身前,舉着大刀就當空劈了下去,利刃相碰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緊接着“噗嗤”一聲響,小厮當即痛苦哀嚎起來。
絲絲縷縷血腥氣逐漸充斥轎廂,舒巧巧和冼行毅兩人定在原處不敢動作分毫,空氣似是凝固住一般,連兩人呼吸都剝奪了去。
隻聽那人低沉笑了一聲,鞋底碾壓着沙石與雪粒的聲音極有耐心地繞着轎廂轉悠了一圈,而後停頓在卡着的利刃處。
舒巧巧凝望向冼行毅,發現對方正哆嗦着嘴唇無聲詢問道:“跑?”
舒巧巧拳頭緊握,盯緊縫隙中的光影變化,在陰影将光線覆蓋完全的瞬間,她蹬步起身拽着冼行毅從門簾滾卷而出。
轎廂在下一秒便在爆炸般的“轟隆”聲中四分五裂!
兩人被彈出幾米遠,撞上一旁的樹幹才堪堪停下。
舒巧巧背部正正撞上樹樁,胸腔一陣劇烈疼痛,當場從喉間吐出一口鮮血。她側身望去,冼太醫竟不幸撞到了腦袋,頭破血流當場昏厥。
那人踩着小厮被砍落的小臂,氣定神閑地步步走近,手上刀刃滴落的血液在白色雪地上綻出觸目驚心的紅花。他雙唇向上一咧,從眼尾至唇邊的刀疤如蜈蚣一般縮動,開口卻是極其相悖的清冷之聲:“舒巧巧,有了遂進的庇佑,最近日子過得很舒坦吧?”
舒巧巧瞳孔驟縮,竟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她一看到這人,身體就止不住地顫抖。但這顫抖并非舒巧巧能控制的,這更像是原身刻在潛意識裡的懼怕。
刀疤男在她面前從容蹲下,陰仄的雙眼俯視着她,帶着粗粝厚繭的虎口猛力掐住她的下颌:“舒千金這是什麼眼神,不認識小的了?”
舒巧巧颌關節被限制住,隻能模模糊糊地發出有限的聲音:“我為什麼會認識你?”
“怎麼,舒千金當真以為如此易容,就能摒棄所有與舒府有關的事情,隐匿于世,一勞永逸?”
刀疤男抓起她後腦勺的頭發,扯着她被迫上仰。那人湊近她的耳旁低語一句:“還是說,舒千金需要小的來幫忙回憶一下?”
舒巧巧頭皮疼得發麻,她側目望向近在咫尺的刀疤,和那淬上毒液一般的褐色眼瞳,身軀的記憶瞬間被拉至潮濕冰凍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