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烈跟在李郎中和其徒兒之後出來,邊走邊嘟囔着:“其他人就算了,怎麼我也要出去……”說完擡頭,隻見幽靜的院子裡伫立着一道瘦長的白影,将張烈吓得踉跄,正要直呼“娘子”時,卻反應過來這不是與那姑娘同行的書生麼?
見三個男人屋裡出來,不見跟随其後的周茹楠,慕之安正納悶着,張烈忽地竄到他面前詢問道:“公子,你同那姑娘是什麼關系啊?”
“我與周姑娘昨日同被山匪劫至山頭,周姑娘用我采的藥草給那群匪人下毒,從而與她認識。”雖不知對方為何突然問起,慕之安還是耐心回答。
張烈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李郎中打岔,“周姑娘用的什麼藥?”
“烏頭。”
聞言李郎中點點頭,程剛忍不住道:“先不說娘子知藥理,烏頭劇毒,一滴烏汁就能葬送人命,能面不改色在山匪碗裡下毒,也是個厲害的狠人。”
說到這,程剛笑嘻嘻看向張烈調侃,“你最好求娘子是個心胸寬廣之人,不與你計較,不然……哼哼。”張烈臉色唰地變白,明顯是被哄住,可他叉着腰一手高舉指天,嘴硬大聲吼道:“呵!你當我怕她?小小女子能奈我何!?”
“吱呀——”
門開了,周茹楠伸出個頭,皮笑肉不笑道:“小小女子奉您娘子之命……”
“嗚哇——!!!”方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現在躲在柱子後警惕地盯着周茹楠,“你、你要幹嘛?”
悄悄白了眼面前像個鹌鹑樣不停發抖的男子,周茹楠把門大敞,一聲驚雷巨吼裹挾着十足的威力從室内沖出來:
“張烈!深更半夜别亂吼,攪人清淨!!”
張烈像是習慣般,腿一軟正要與地接觸,慕之安眼疾手快把人撈起來了,隻聽這人小聲道:“娘子别氣,我知道了。”
“事辦成,小小女子退下啦。”周茹楠皮笑肉不笑地關上門,當門快要合上時,她擡眼透過縫隙與慕之安對上視線,對方眼角微彎,眸裡盛滿清輝月色和一絲笑意。他眨了眨眼,用口型道:
“辛苦了。”
門發出“哐當”的悶聲,與此同時周茹楠感覺自己心口也猛地一墜,她有些困惑地摸摸頭,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慕之安右眼皮上好像有顆痣?等會出去仔細看看吧。
回到室内,周茹楠根據方才陳盼娘子和嫣兒的回答了解到大緻情況,耐心和她們解釋身上的病狀是什麼情況。
“這些病我們統稱為‘婦科病’,它就像月事,每個女子都會有。”
“這種病一般是因為自身免疫力低,衛生習慣不好,受到細菌傳染,但不是什麼大病,能醫治好。”
“免疫力……細菌……是什麼?”嫣兒歪着頭,小小臉蛋滿是茫然。
“嗯……”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周茹楠皺眉思索要怎麼說能讓對方明白,“如果把你的身體當做一個城池。”
“細菌就是士兵,這些士兵裡有好士兵幫你保護身體不生病,也有壞士兵在身體裡搗亂讓你難受,免疫力你就可以當做是那些好士兵的戰力。”
“那嫣兒現在身體裡就是壞士兵在搗——”話沒說完,嫣兒就打了個噴嚏,她吸吸鼻子,小聲嘀咕道,“姐姐,我們聲音小點,這些壞士兵聽到嫣兒在說他們壞話,故意讓我難受呢!”
童言純真可愛,周茹楠與陳盼都被逗笑,露出會心笑容。
幫孩子擦掉鼻涕,周茹楠很配合壓低聲音,“那你想不想把這些壞士兵趕出去?”
“當然想!”
“明日開始你要按時喝藥,以後吃東西前要好好洗手,多喝熱水,還有貼身穿的衣服和褲子要分開洗。”
“嫣兒明白了!”
又交代了幾句後,周茹楠詢問有沒有紙和筆,她好寫藥方,見陳盼搖頭,周茹楠嘶了一聲,想到門外還有李郎中,便推門尋人。
然而門推開後,卻看到張烈揪着慕之安的領子,神色兇狠,若不是他踮着腳有些晃蕩,或許場面能多幾分壓迫。
不明白在自己看診期間外面發生了什麼,周茹楠一頭霧水走近,拍了拍張烈的肩膀,“怎麼了?有氣沖我來,别為難他一個柔弱書生。”
被點名柔弱的慕之安最先反應過來,瞪大眼看向周茹楠,張口想說什麼卻被對面的張烈打斷。
聽到周茹楠聲音的那一刻張烈已經松手,他笑道:“周姑娘不要誤會,我剛剛隻是配合公子還原你救我家妻女的場景。”
周茹楠:……
她不信張烈的話,看向對面等待對方的回答。慕之安抿着唇,不知為何表情有些哀怨,他點點頭“嗯”了聲,微紅的耳尖在月光下格外惹眼。
“張公子好奇當時你如何救他妻女,于是我同他演示了一番,他聽到山匪将刀架在女兒脖子上時有些激動……”
“所以就揪着你的領子?”周茹楠無語地瞥向張烈,對方連忙帶着歉意笑道:“慕公子文采太好了,堪比說書先生,我一時聽得入迷就不小心對他動了手腳。”
沒想到真相如此,周茹楠撇撇嘴,留下一句“那你們繼續”便走向李郎中。
“李郎中,我已幫屋裡兩人看過病,可否借用你的紙币給她們寫個藥方?”
李郎中自然應許,周茹楠拿到東西後,把紙在小石桌上鋪開,筆沾了沾程剛熱心研的墨,正要下筆,四片黑影就聚攏在頭頂。
見紙上一片黑,根本無法寫字,周茹楠擡頭問道:“你們聚過來幹什麼,怕我在藥方裡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