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面面相觑,尴尬地笑笑,後退騰出空隙,讓月光照在紙面方便周茹楠能寫字。
懶得琢磨這些人的心思,她趁月亮還未被雲層擋住一口氣将藥方寫好。随後把紙張拿起來,吹幹上面的墨汁。正要遞給張烈,見對方一臉狐疑,周茹楠拐了個方向,雙手拿着紙呈給李郎中,“李郎中能否幫忙看看,不然我怕張公子放心不下。”
誰知李郎中神情複雜地接過,盯着紙張久久沉默。
周茹楠覺得奇怪正要開口,對方終于發問道:
“姑娘這字……着實有些狂草了。”
……
職業病,習慣了。
周茹楠撓撓頭,想起自己也不會寫繁體啊,為了不讓其他人對自己身份起疑,隻好笑笑把紙收回來。
“我幫你寫吧。”慕之安出聲道。
聞言周茹楠眼前一亮,“可以啊,請坐!”她騰出位置,連忙拉着慕之安袖子把人請到石桌面前。慕之安低頭盯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地方,随着周茹楠的動作坐下。
手腕的束縛消失後,他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屏着呼吸,默默歎了口氣。而周茹楠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等他蘸好墨後便迫不及待開始報藥名和劑量。
餘光中,周茹楠雙手撐在十桌,袖子下露出幾根手指,手指上有細小的傷口還有疑似凍瘡的痕迹,可見以前過的生活算不上好,也印證了周茹楠的身世。
可是,鄉野苦窮家的女子怎麼會懂得這麼多。
“怎麼樣李郎中,有什麼問題嗎?”
慕之安回過神,循聲望去,隻見周茹楠微微揚眉,唇角勾起自信而又張揚的笑,月光給她鍍了層銀邊,整個人仿若都在發光。
他不自覺地握緊筆,筆尖在紙上暈了好大個黑點,直到程剛出聲提醒,他才慌忙收回視線低頭查看,發現墨點落在紙張角落,不影響人閱讀藥方後松了口氣。
“沒有問題,隻是姑娘……這些藥方都是你祖傳的?”
“嗯,此藥方還傳女不傳男。”本是随口玩笑話,然而李郎中明顯是當真了,點點頭不再追問。周茹楠本想解釋,可想到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又将解釋咽回去了,而且現在有件更為要緊的事——
周茹楠握拳下定某種決心,呼出一口氣後道:“若将今日之事當做考驗,李郎中您如何評價?”
“姑娘何意?”
“我想與你合作,在你醫館租個小地方專給女子醫病。”
——這是醉仙居吃飯時,李白莊提的建議。不能租鋪面,又沒有購買藥材的渠道,為何不找現成的醫館?
周茹楠本來心中沒什麼底氣讓人與自己合作的,但現在有陳盼和嫣兒一事,她覺得李郎中應該能看出自己還是有點能力在身上的,便想着一鼓作氣把話提出來。
李郎中摸着胡子不語,反而是他身旁的程剛聽完立馬跳起來,“不行!這不就是來砸場子麼,怎麼還這麼理直氣壯!”
“我……沒有吧?”周茹楠回憶了一下自己說的話,不覺得有這層意思,“而且剛才你們也都看到了,男女有别,李郎中給女子看病有許多限制,但是我同為女子就不用顧忌這些。”
“至于合作方面,我每月會按時繳納租金,賣出去的藥草也按照二八分成,李郎中二,我八,如何?”
“不可!若你醫術不佳,砸的還不是我們的名聲和招牌——”程剛還沒說完,見李郎中擡手隻好閉嘴,氣鼓鼓地瞪了瞪周茹楠。
李郎中向周茹楠投去探究的目光,幾秒後才開口道:“等張公子妻女醫治好後,周姑娘再和我提此事吧。”
“若周姑娘真有些學識本領,鋪面租金我倒可以少收你些。”
“真的!?”
“師父!”
見李郎中點頭,周茹楠松了口氣,随後對着就差把“不滿”寫在臉上的程剛露出得意的模樣,“放心吧,日後絕不會砸你們招牌的。”
此事定下後,張烈确認過藥方無事便收下,準備和李郎中等人回醫館拿藥。
由于房子還沒弄好,周茹楠也還是暫住醫館,所以也與李郎中同路。
但慕之安……
周茹楠走出門後本想确認一下方向,但望眼放去都是差不多的房子還沒什麼标志性建築,她根本認不出路來,于是回頭看向慕之安:“慕公子你家在哪裡,是和我們同路嗎?”
“嗯,同路。”慕之安笑着點頭,右眼上的那顆痣也露了出來。周茹楠本想走近瞧個仔細,一旁卻傳來驚呼。
“啊?你不是說你是——”張烈還想說什麼,慕之安忽地轉頭看向他,臉上的笑和之前周茹楠推門時的笑容一樣駭人。
“張公子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嗅到一抹不尋常氣息的張烈很有自知之明地閉上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