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的小小呢喃,因為殿外鬼聲更甚,除了酆小洪,另外二人無一聽見。
明濡染正要對外喝止,倒是門外莽莽撞撞跑進來一鬼差,人還未入殿,大嗓門便一步傳進了殿内。
第五茗輕捂雙耳,隻見那鬼差大吼道:“常大人,鬼道開了!開了!!常大人!”
跑近後,他刹住腳步,氣喘噓噓,低了兩分音量,依舊吼道:“常大人,鬼道開了。”
這鬼差生前就是一個傳聲筒,聲音可謂是醒神,又很震耳。
這幾日來了風雨江,常遇春便安排他守在鬼道旁,若是開了便來報,這樣常遇春就算把自己壓在萬重‘高山’之下,也不會耽擱送鬼入地府之事。
常遇春清了清嗓子,聲音也跟着高了起來,道:“聽見了,你回去繼續守在鬼道旁,有什麼情況,随時來報。”
“是。”
鬼差嘴裡答着,眼睛卻止不住打量殿内鬼,腳下也挪動得緩慢。
明濡染他認識,但另外二人他沒見過,又因對方穿着大紅喜服,以為常遇春又犯傻給小鬼做月老,偷看了第五茗和酆小洪兩眼,朝常遇春眨了眨眼,大嗓門道:“常大人,你又做媒呢?月老的活這麼熟練,這次是不是又要飛天了?”
第五茗和酆小洪聽的茫然,隻當是鬼差們和這做了三萬年的城隍關系熟絡,在開玩笑,隻有明濡染知道,接下來要有不好的事發生了,趕緊捂住耳朵。
那鬼差停頓一瞬,轉頭朝大紅喜服咧嘴唏噓,道:“這冥界不喜紅色啊,就算成婚,你也該給人準備白衣…你這月老牽線可以,但業務不熟練啊!”
常遇春面紅耳赤,語無倫次道:“誤會,我沒有!”
第五茗恍然大悟,也大聲回道:“天大的誤會!!我們是來還陽的!!”
“…”
唯獨酆小洪這位當事人,莫不做聲,淺笑地看着抓耳撓腮、慌亂無助的一鬼一城隍。
果然小将随主,一個賽一個的容易害臊。
“哦…我知曉了,知曉了…我不會到處去說的…”
殿内和殿門外,哪還有那小鬼的身影,可這句‘保證之言’卻清晰震耳的傳入了殿内,可想而知,這鬼差的大嗓門非浪得虛名,而那傳話的大喇叭身世,也非作假。
須臾,這殿内殿外便傳遍了——城隍大人做月老,撮合小鬼親事好,大紅喜衣穿得妙,還陽恩愛直到老。
城隍殿内實在待不得了,第五茗朝常遇春施了一禮,便埋頭往殿外走,嘴裡不忘尋求道:“勞煩明濡染大哥幫我們尋一個安靜點的亭子,最好看不見鬼,也聽不見聲音…”
“待還陽了便好了,等回去做了人,地下的事便和我沒關系了。”
明濡染匆匆對常遇春施下一禮,急忙追趕第五茗,苦惱道:“上君,這城隍廟就一間亭子,在後獻殿旁,安靜倒是安靜,但是真不能保證沒有小鬼竄過去,那裡可放着信衆供上來的吃食,小鬼餓了會來一兩趟…這晝夜不休的,肚子要是再填不飽,活兒就真沒法幹了。”
兩人身影越來越遠,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隻能在嘈雜的鬼差聲中,聽見第五茗妥協的話,“這般已經很好了…走走,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我恐鬼…”
“…”
第五茗甚至都沒注意到,離開城隍殿的隻有她和明濡染,酆小洪還笑着站在殿内,目送他們二人離開。
但見二人身影消失,常遇春回過頭,才發現酆小洪還在,問道:“仙君不跟去嗎?”
酆小洪斂了笑意,正襟側身,解了腰間懸挂的佩印,逝去障眼之法,向空中抓尋出一張冥錢黃紙,将佩印之紋拓印後,把冥錢黃紙放在了常遇春手中,道:“風雨江城隍常遇春可在?”
通陽太明之印!
一番觀摩,常遇春十分确認這東西是真的。
他慌亂抽出腰間玉卷軸,一手奉法器,一手奉冥錢黃紙,大禮跪拜在地,應道:“在!下官拜見帝君。”
酆小洪并未如先前才入殿時那般客氣,吩咐道:“持冥錢黃紙,速去辦幾件事。”
他正聲道:“第一件,今日鬼道開啟後便不會再關上,本君限你十日之内整理好所有風雨江的事務。”
常遇春應道:“是,下官定會完成。”
酆小洪道:“第二件,十日後,在風雨江邊尋一人。”
常遇春問道:“何人?”
酆小洪道:“郤人傑。”
指尖施法,他在常遇春手中的冥錢黃紙上寫下了一份「風雨江城隍任命書」,繼續道:“把冥錢黃紙交給他,便可離去。記住,一定要在他魂魄離體之前,先把東西給他。”
半晌未有聲音傳來,原是常遇春打算收撿冥錢黃紙,結果看見了上面的内容,錯愕地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酆小洪道:“有疑問?”
常遇春道:“帝君恕罪,下官鬥膽一問,郤人傑接任風雨江城隍官一職,那下官之後應該去往何處?”
酆小洪答道:“可上天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生硬的語氣柔和了幾分,他道:“點将你的仙君在為你尋所去之處,你功德法身已圓滿,再繼續待在下界,實數浪費,也浪費了那位仙君的一片心意。”
常遇春道:“是,多謝帝君。”
酆小洪繼續道:“第三件事,這城隍廟内可有茶酒?”
可把常遇春難住了,城隍廟從來供奉的都是人界烈酒。
酒陽性足到可殺小鬼,城隍廟内又多地仙鬼差走動,自然是留不得,都進了守廟人的肚子了。
他為難道:“帝君,廟内沒有酒。”
酆小洪仿佛有些着急,吩咐道:“你先立即去地府找幾壇雪窖茶酒…”
想了想,他補充道:“年份越久遠越好。”
常遇春心中疑惑,也不好說什麼,好意提醒道:“帝君…剛渡劫的鬼魂之身,雖受不了陽性之物,但也飲不得太冰的東西。您剛離了肉身,這般喝酒…可是極易傷身的。”
酆小洪道:“無妨,本君自有分寸。今夜見本君之事,不要聲張。”
其實,酆小洪也不擔心常遇春會四處宣揚,就整理風雨江事務一事,便沒有常遇春喘息的機會,更别說有時間和其他小鬼閑聊。
一來二去,等酆小洪拿到茶酒來到亭中時,第五茗已經喝了兩三壺雪水解燥臉上的黑色。
第五茗匍匐在石桌上,臉上還有些微微發寒,感覺很是怪異,她便把裝水的瓷瓶一邊一個地放在臉頰旁,看見酆小洪過來了,無奈地放下了一隻,坐起身來,招手道:“仙君…仙君,這兒…你來得太慢了,明濡染去前方引送鬼魂了,他拿來的雪水我一不小心都喝了,仙君要是口渴,我替你去後獻殿拿兩壺?”
酆小洪道:“不用。”
月色正好,亭周景色也算不錯,休憩在此間,倒是神清氣爽,第五茗打趣道:“仙君怎麼在城隍殿停留了這般久,該不會是和城隍大人在密謀什麼事吧?我就說冥界地府這麼多事,你渡劫已完,定是忙的才對,果真…忙了吧。”
酆小洪搖了搖頭,臉不紅心不跳,道:“未密謀,也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