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譽把匕首橫在阿承宇脖頸間,刀刃在月光的下泛着森森冷意,鋒利的刀刃碰到皮膚,滲出絲絲血迹。
鄭青雲不帶感情的聲音從蔺譽身後傳來。
“阿承宇。”
平日裡總是笑着的小公子此刻面無表情,微微仰着頭,眼神如同平靜的湖面沒有一點波瀾,卻藏着深不見底的暗流,讓人無端覺得有些危險。
阿承宇沉默着,往後仰了仰,側着身看向身後一前一後站着的兩人。
鄭青雲眼眸中充滿了探究之意:“阿承宇。”
他喊了兩遍他的名字。
阿承宇知道,鄭青雲是在給他機會解釋。
蔺譽沒有移開匕首,眼睛緊緊盯着他。
阿承宇突然笑了兩聲。
他攤開雙手,無所謂的聳聳肩,嘴角肆意的上揚:“得了,二位公子,想怎麼樣都行。”
蔺譽和鄭青雲本來離開書房後就準備回去,但鄭青雲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往牆角那處瞥了一眼,剛好看到阿承宇一閃而過的身影。
他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蔺譽見狀問道:“怎麼了?”
兩人的聲音不大,也沒有驚到阿承宇。
鄭青雲輕聲說了兩句,蔺譽眼底劃過一絲涼意,他拿過鄭青雲懷中的匕首,兩人輕手輕腳繞到阿承宇身後。
蔺譽拉住阿承宇的衣衫,靈巧的打了個結,把他的雙手捆住了,随即正色道:“你有什麼目的?”
阿承宇嗤笑一聲,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鄭青雲用阿承宇的衣角擦了擦匕首上沾染的血迹,仔細收好,放回懷中,雲淡風輕道:“細細想來,吳姑娘和你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失了雙親,還都是邊遠地方的人,讓我猜猜,你的父母也是因為地方官不作為死的?”
說完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對,若是如此,你應該一早就和爹說了。”
鄭青雲微微眯了眯眼:“你從前說你父親是容國人,母親不是,那我猜測一下,你母親應該是琴川人,當年琴川滅國,你爹娘應該是在那時候死的,那時候,我爹應該還在肅州,那麼,你是懷疑你爹娘的死和我爹有關?”
阿承宇猛地擡頭看向鄭青雲,眼裡滿是驚駭,但隻見小公子蓦的一笑,輕聲道:“啊,猜對了。”
阿承宇臉色微變,但依舊沒有說話。
蔺譽“啧啧”稱奇:“你準備當臭石頭呢?算了,帶他進去見伯父。”
鄭青雲點點頭,走在前頭,蔺譽押着阿承宇跟在後面。
就在三人轉過牆角,正準備打開門進到屋裡找鄭恒時,阿承宇的袖子裡滑出來一把小刀。
“斯拉”一聲,阿承宇劃開了綁在手上的衣服,一腳把蔺譽踹出去幾步遠,像是顧忌着鄭青雲的身子,沒對他動手,一個靈巧的閃身繞過他,從後面推了他一把,緊接着就沖進了屋裡。
鄭青雲一個趔趄,向前栽去,蔺譽捂着胸口快速跑過來,兩人撞了個滿懷。
站穩身子後,兩人趕忙朝屋内跑去。
屋内三人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鄭晏章正要開口詢問,餘光瞥見阿承宇手中的小刀,瞳孔微微放大。
阿承宇速度極快,隻沖着鄭恒過去。
鄭恒武将的身份也不是白捏的,他反應過來,拿起桌子上的硯台朝着來人砸過去。
阿承宇微微側身躲過去,沖到鄭恒身後,一手攬住他的臂膀,一手拿着小刀抵住鄭恒的脖子,沖着死人大喊:“都别動!”
阿承宇的手微微顫抖,盡管在赤瀛多年,他還是沒怎麼傷過人。
他眼神兇狠地看着面前四人,沉聲道:“把門關上,我有話要問,問完,我任由你們處置。”
鄭青雲沒有猶豫,轉身關上了門。
他靠在門上,微微挑眉:“問吧。”
蔺譽捂着胸口輕錘兩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站到鄭青雲旁邊。
阿承宇示意四人坐下。
坐定後,他讓鄭恒也坐好,刀依舊抵着脖子。
阿承宇站在鄭恒身側,面上帶着悲痛,他啞着嗓音問道:“鄭恒,你在肅州,帶兵打仗,有沒有傷過無辜之人?”
鄭恒面色坦然,平靜的回道:“沒有。”
阿承宇手上微微用力,面色略帶猙獰:“我問的不是容國,其他國家的……琴川,赤瀛……你都沒有殺過嗎?”
鄭恒擡頭望向站在一旁的阿承宇。
他雙眼微紅,緊緊抿着唇,像是在咬緊牙關,面部肌肉都有些顫抖,喉間盡是沙啞:“我問你,你都沒有殺過嗎?”
鄭恒坦坦蕩蕩的直視他的眼睛:“我說過,我沒有殺過。”
阿承宇手上不穩,他再也忍不住,嘶啞大吼:“你撒謊!你若沒有做,我阿爹阿娘,我上喬村百十來口性命是誰殺的?不是你,還能是誰!”
他手上的刀掉到地上,雙手像是鐐铐一樣擒在鄭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的淚水噴湧而出。
鄭恒兩隻手輕而易舉的解開了阿承宇綁的死結,兩手握住他的手腕,向下一用力。
阿承宇慘叫一聲,兩隻手無力的垂下來。
他像是渾身脫力一般跪倒在地上,無助的哭泣,像隻陷入困境的小獸。
“那裡有你們鄭府的腰牌!不是你害死了他們,還能是誰!他們都是婦孺孩童,就生活在那裡,沒有做任何錯事,你為何要對他們趕盡殺絕?為什麼!為什麼!”
阿承宇的淚水砸在地上,嗚咽聲混雜着嘶吼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橫沖直撞。
鄭恒半蹲在地上,捧起阿承宇的臉仔細端詳。
隻不過現在阿承宇的臉上灰塵淚水全糊在臉上,看起來着實不太好看。
鄭恒端詳了片刻,神情有一瞬驚愕,他突然出聲:“你今年多大了?”
阿承宇一愣:“你問這個做什麼?”
鄭青雲出聲:“應該有十九了。”
阿承宇回頭像是在怪他多嘴一般,狠狠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