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突然提起方鶴安,陳子堯微微一怔,腦中飛快的想了一遍,回答:“太師大人從不外露,奴才愚鈍,實在察覺不出什麼。”
從她第一次讓自己進太師府,他就猜到長公主是想在太師府放一顆釘子,不知何時她對自己曾經的教導師傅似是起了疑心,如今又突然提起,絕不是随口一問。
孟錦知道這個棋子落得太明顯,絕對不可能有什麼收獲,果然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她唇角卻彎了彎。
“從明日起,你就不用去了,退下吧。”
人心向來善變,曾經的孟懷遠絕不會是這模樣,他身邊的人都要查,查的透底,不顯山不露水的人真的幹淨嗎?
面對太師,她還是有些敬畏心的,明目張膽的放人進去試探已經是退了一步,再試探下去就不合禮數了。
“杜兄,今日實在是太晚了,來日再續吧。”
魏遲望着眼前的棋盤隻覺得眼花缭亂,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歇着,不想再陪他下棋了。
杜雲欽剛落下一子,聽他這麼說,連忙道:“這怎麼能行?這瓶酒都還沒喝完呢。”
聽了這話,魏遲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酒壺,二人起先約定誰輸了誰就要喝一杯,但其實這瓶酒二人并沒有喝幾杯,如今還剩下大半瓶酒,哪裡能喝的完。
“杜兄就不要難為我了吧,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能飲下兩杯已經是很不錯了。”
杜雲欽知道有些事再不做,恐怕就來不及了,往事不可追,往前看又看不到光亮,太多話想說又不敢說,隻好沉默下來,望着面前的棋盤。
見他突然不說話,魏遲抿抿唇,将桌上的酒杯拿起來,“罷了罷了,你若是想喝,我陪你。”說完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酒辛辣入喉,他眉頭緊皺,嘟囔道:“這酒到底有什麼好喝的?”
“長公主特意命人送來的。”
“那确實是好酒,世間難得的好酒。”
聽他突然話鋒一轉,杜雲欽輕笑一聲,輕聲道:“你不是挺會說漂亮話的嗎?”
“……”
他言下之意魏遲就是再愚鈍也猜得出來,不禁苦笑一聲。
話說到這份上,都不用杜雲欽勸酒,這人就開始一杯一杯的喝着,之前還嫌辛辣的酒如今倒成了佳釀。
小廚房早備下了醒酒湯,杜雲欽本來還擔心魏遲放不下心中事,會推脫不喝,眼下他更要擔心的是魏遲喝醉了,他該怎麼辦。
“杜兄,你我二人入朝為官,相識……相識十載,見過了那麼多事,怎麼救國救民的事沒做成,到最後還把自己搭上了?”
杜雲欽不回答他的話,隻吩咐身旁人去取醒酒湯。
一聽醒酒湯三個字,魏遲哈哈笑起來,“我沒醉,我若是真的醉了,就該走進那禦書房,問問他,問問他的雄心壯志,他當初說的話到底……”
杜雲欽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後者望着他又突然安靜下來,頹然的坐在那。
小書童悄悄的進來回話,“大人,長公主殿下來了。”
“什麼?!”
杜雲欽一松手,懷中人就向前栽倒,身邊人連忙伸手将人扶住,他扭頭望了望魏遲,輕歎口氣,在他肩上拍了拍,擡腳出屋。
他一出去果然見孟錦頭戴帷帽,身着常衣站在那。
不等他行禮,就聽她低聲道:“本宮有要事告知。”
杜雲欽下意識要将人請進屋,下一刻腳步又停住,轉去了書房,孟錦微微側目,向屋中望去,似是見一人影趴在桌上,但也沒多想,跟着他去了書房。
“如今這關頭,殿下本不該來此地的。”
“明日朝堂之上,杜大人可最後一搏,陛下明日會下旨,魏大人将要被發配崖州,你……”
門突然被推開,孟錦的話戛然而止,來人搖搖晃晃的走進來,杜雲欽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連忙讓丫鬟們去攔他,孟錦卻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殿下?臣真是醉了,這個時候怎麼能看見殿下呢。”
孟錦軟下聲音,溫聲道“那魏大人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殿下,臣若是就這麼死了,真是死的窩囊,臣當初也是名列前茅,因一個花女落得這般下場。”
“殿下!這是怎麼了?這天下是怎麼了?他又是誰?是叛賊嗎?他是不是就巴不得臨越一日不如一日,是不是……”
“住口!”
不等他說完,杜雲欽已經跪在地上請罪,“殿下,一個醉鬼罷了,他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他沒說錯,不過是一些,肺腑之言。”
魏遲極少喝醉,早知道他喝醉了是這樣胡言亂語,杜雲欽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哄他喝酒,好友十載,竟連這些都不知道,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