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逐漸散開,顔芯拿着手機錄下顔程遠檢票進站,直到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她忽然感覺筋疲力盡。
和顔程遠他們一家打交道就是這樣,他們未必能在顔芯身上讨到什麼好處。
就像顔程遠小的時候,他們想要顔芯在家照顧他,顔芯就直接待在學校天天不回家,沒讓他們得逞。
就像他們為了給顔程遠買學校找顔芯要錢的時候,顔芯毫不猶豫給了一千,然後連着兩個月以信用卡欠款手頭吃緊為理由,沒有給他們轉贍養費。
但他們就是有本事讓顔芯打心底地感受到疲憊。
全身上下,從每一根頭發到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好累。
她低頭揉了揉太陽穴,心想得找個機會和他們斷了關系,這一家人根本就是她的定時炸彈,但她永遠想不到炸彈會在什麼時候爆炸。
顔芯:【顔程遠已經進站了,我和工作人員說過他是未成年。】
顔芯:【工作人員會全程注意他。】
她把錄好的視頻發給了劉英紅,這件事就算是處理妥當了。不過想了想,她又多加了一句,【他說,他離家出走是因為你們給的錢不夠花,他不想上學了,想來京都上班。】
該說的都說了,至于顔軍和劉英紅要怎麼處理,就和她毫無關系了。
一陣一陣的困意開始上湧,是時候回去好好休息了,但她打開了折疊起來的聊天群。
【麻将通宵三缺一,誰來?】
【家人們,江北路新開的酒吧,全場酒水八折有人約否?】
【蹦迪卡顔局,可再來兩男兩女。】
……
顔芯有很多本地娛樂群,無時無刻都有人在攢局。
雖然她常常會去參加,但其實她和這些群裡的大多數人都不熟悉,她沒想過要和這些人熟悉,也沒多喜歡這種吵鬧的環境,而且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來說,并不适合喝酒蹦迪。
畢竟,人總是需要有一個陌生的空間用來發洩。
她刷完好幾個群,最後長按說要去江北路的那個人的信息,點擊回複。
【我去。】
章明哲:【還以為你又要拒絕。】
卓昱:【最近發現放松也很重要。】
章明哲:【那晚上九點見。】
卓昱退出聊天框,點開顔芯的頭像,從昨晚到現在,聊天記錄裡隻有他睡醒時發出的一個孤零零的早安,沒有回音。
想到昨天,他忽然間失去了再給顔芯發微信的動力。
是不是短暫的沉默,能讓顔芯心軟片刻?
他無法預估顔芯的反應,往最糟糕的方向來想,可能顔芯根本就不會發現他的沉默。
所以想再多也沒有用,他套上運動外套,從衣架上取下了一頂棒球帽,一隻手将額前的劉海往後捋,保證前額不會有多餘的碎發掉落下來,他戴上了帽子。
周天仍然是卓高志下廚,付天晴在給他打下手,瞧見卓昱穿着一套運動裝下樓,訝異:“都快要吃中飯了,你現在又出去跑步?”
卓昱周末的跑步習慣是七點起床出去跑四公裡,跑完了再回來吃早飯。
再要不就是晚上八點以後夜跑。
他下樓的時候沒想過付天晴會過問,大腦空了一兩秒,說:“待着沒什麼事做,想出去跑跑,十二點之前會回來。”
“那你自己注意,喬利和我說過,在家加練也得适量,你現在不能過度訓練。”
付天晴和喬利一直有保持聯系,對卓昱的訓練情況了如指掌,但頓了一下,她又說:“晚上你回學校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得去和喬利見一面,好好聊一聊。”
卓昱一愣,“我晚上……不直接回學校。”
付天晴蹙眉:“你去哪?”
從卓昱四歲開始,是她每天帶着卓昱參加各種體育訓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卓昱的生活有多簡單,不是在體育館訓練,就是在家裡自主加練。
但好像,從全國射擊總決賽那段時間開始,她就不了解卓昱的行蹤了。
“……章明哲約我晚上去劇本殺。”卓昱猶豫了一下。
而付天晴把這猶豫看做是,
擔心。
擔心她不允許他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她知道她以前把卓昱管得太嚴,讓他沒有和朋友一起玩的機會。現在孩子長大了,她也不想把人逼太緊,隻是總忍不住地在想他近期和過去的不同,這讓她沒法輕視。
思忖片刻,她搖了搖頭,“和章明哲出去沒問題,你早點回學校,别在外面待太晚。”
卓昱慶幸他的謊言沒被看穿,卻不知在他推開門後,付天晴和李成舟打了個電話,“你知不知道最近卓昱有認識什麼新的朋友,在校外都做了些什麼?”
問題誤打誤撞地倒是很有針對性,李成舟差點以為付天晴知道顔芯了。
但付天晴的語氣還算平和,聽起來是很純粹的關心,因而李成舟放松了警惕,很自然地為卓昱隐瞞,“沒吧,他不是一直都在學校訓練嗎?頂多沒事的時候來我這睡一覺,我出去玩偶爾也拉上他,沒聽他說過認識什麼新的朋友啊。”
付天晴沒有聽出漏洞,暫且将異常歸結于卓昱遲來的叛逆。
“那行,你忙你的去吧,我就随便問問。”
“付姨你放心,卓昱訓練比我在遊泳隊的時候認真多了,他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電話挂斷,她臉上的愁雲未散。
卓高志端起生牛腩下鍋,瞥見她的表情,笑呵呵地說:“别着急了,卓昱要是真出問題了,我第一個抽他,你别操心。”
“你真以為棍棒底下出孝子?抽孩子能有什麼用,越抽越壞事。”
付天晴瞪他,煩他說話讨嫌,都不想給他打下手了。
讓他一個人在廚房裡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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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坐實玩劇本殺的假象,卓昱吃過晚飯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