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甯青其實沒有把晚上的事放在心上。

他看着少女漲紅了臉，在他那句似笑非笑的“你還知道我是你小叔叔”後嗷一聲竄回了卧室。

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許甯青兀自勾唇，覺得這一天忙工作又在酒精音樂中泡一天的大腦重新恢複正常，連帶那點兒煩躁的情緒也都神奇地散了大半。

有個小鬼逗樂解悶也挺好玩兒的。

他當然聽到了從常梨手機裡飄出來的那句語音，也聽懂了那話裡的男主人公是自己，可他沒放心上。

這種年紀的小孩兒，喜歡個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說不定過兩天就喜歡别人了，沒必要小題大做。

許甯青到底是比她大幾歲，年少時候情書告白追求習以為常，畢業後就更多成人世界的規則，許甯青性子懶散自我，覺得這些都挺沒趣的，隻是心知肚明冷眼旁觀。

隻不過這事在常梨眼裡簡直是她的污點，并且将漫長地持續在她的一生。

她，居然，出了這麼大的糗。

在那個男人面前。

翌日一早就是開學，許甯青的公寓離學校近，兩站地鐵，本來可以晚起，可她昨晚做了羞恥的事，怕早上會撞上許甯青，于是天還蒙蒙亮就給餅餅備好糧食，背着書包悄悄出了門。

因為學藝術課，她已經一年沒出現在學校了，她早早坐在了教室，同學們進教室都挺驚喜地跟她打招呼。

“梨梨！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啊？”樊卉一進教室門口就喊了一聲。

常梨眼睛一眯，怒氣沖沖地摔了筆跑過去，一躍而起挂在樊卉身上，掐着她脖子紅着臉：“啊啊啊啊我今天必須取你狗命！”

樊卉個子有一米七二，輕輕松松地把挂在她身上的常梨抱住，詫異問：“我幹什麼了？”

常梨把樊卉拉到教室外，兩人站在窗沿前，把昨天的事情告訴她，樊卉當即笑得彎下腰：“這麼巧啊，那人家都知道了，直接連告白都省了！上呀梨梨，開啟追求PlanB。”

常梨問：“PlanA是什麼？”

樊卉聳了聳肩。

常梨歎了口氣，有點傷春悲秋：“我不敢。”

樊卉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你這張臉就是殺傷力max的追求。”

常梨最後幾天已經把暑假作業全部補完了，雖然質量堪憂，不過逃過檢查還是很容易的，甚至今天還被幾次點名表揚說，“常梨同學一年沒學文化課都做完了你們這些不做的都不覺得羞恥嗎！？”

常梨：“……”

臨近放學，常梨突然被叫去辦公室。

“等我會兒啊，我們待會去吃烤肉。”她對孟清掬和樊卉說。

劉良坐在辦公桌前，看她走進來，點了點頭，溫和問：“坐，畫畫學得怎麼樣？”

常梨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見他這副态度也放松警惕：“嗯，學得挺好的。”

“暑假作業做得很辛苦吧？”

常梨最是嘴甜會讨人喜歡，隻要她想就肯定能把人哄得高高興興的，小時候爺爺奶奶就最喜歡聽她說話。

小姑娘甜甜笑起來，乖巧又謙虛：“雖然是很辛苦，但是做下來也很有成就感呢，我落了一年的課得抓緊時間補回來呀。”

劉良眉心一跳，也沖她笑，認真道：“你晃晃你腦袋試試。”

少女茫然地眨眼：“唔？”

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晃了兩下腦袋。

劉良仁慈地看着她。

無事發生。

常梨警覺，小聲：“怎麼了嗎？”

劉良變臉似的，從一旁抽屜裡扯出一個本子摔在她面前：“聽聽你腦袋裡有沒有水聲！你看看，你這暑期社會實踐報告寫的什麼玩意兒？！你抄也過過腦子啊！？”

常梨：“……”

她被訓得迅速低下頭，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本子，上面有一行被紅筆劃出來，打了個大大的問号。

看清那句話後少女絕望地閉上了眼。

劉良一拍桌子：“把你家長叫來！”

-

“那怎麼辦啊？你要叫你爸媽來嗎？”孟清掬站在她桌邊問。

她們都知道常梨父母都不在帝都。

少女情緒低落，咬着唇一聲不吭地整書包，過了會兒才輕聲說：“不叫，我才不要叫他們。”

聲音裡透着濃濃的執拗。

整理好書包，常梨拉上拉鍊，擡手拿掌根按了下眼睛，是幹燥的：“我突然不想吃烤肉了，先回去了。”

她剛擡腳往外走，黎歡在一旁輕笑一聲：“被叫家長啦，不過你爸媽連頒獎典禮都不來，怎麼還會來學校聽訓呢？”

黎歡和常梨都是學油畫的，黎歡也極有繪畫天賦，卻在比賽時屢屢被她碾壓，兩人不對付已經很久。

孟清掬和樊卉聽了就要吵，被常梨拉住，她現在沒心情吵架，隻搖了搖頭，沒再理，直接出了教室。

許甯青今天回來得早，進屋時玄關處已經擺着女孩的鞋子。

他掃了眼，過去敲客卧的門：“吃晚飯了沒？”

裡面安靜兩秒，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過了會兒少女細細軟軟的聲音才傳出來：“吃過了。”

那三個字仔細聽其實能聽出咬在牙根的哽咽，可許甯青根本沒再去揣摩，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大概過了一周他才意識到這小鬼好像在躲他。

每天起早去上課，放學就待在客卧也不出來，簡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隻偶爾許甯青在客廳，餘光裡小孩穿着白色棉質睡衣幽幽地飄出來喝水，又幽幽地飄回去。

一周下來，見到的次數一雙手就能數過來。

難不成還在害羞上次晚上的事？

許甯青覺得不可思議，這臉皮也太薄了點兒。

唱歌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許甯青回憶起小孩兒唱的那首“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又勾唇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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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過完一周，到下個周一，許甯青晚上回家才頭一回看到坐在客廳的常梨。

她托腮坐在桌上，因為個子矮兩條腿離地，懸空晃呀晃，秀氣的眉毛微微蹙着，看着有點猶豫。

聞聲，她擡起頭，許甯青清晰地看着她原本煩躁的眼底漾開笑意。

“……”

這小鬼變臉是又要作什麼妖？

緊接着便聽到小孩甜甜的聲音喚：“小叔叔。”

“？”許甯青眉心一跳，“幹嘛。”

“你、你明天可以去一趟我學校嗎？”少女聲音輕軟的，小心翼翼地擡着眼看他，眼裡有讨好的意思，眼眸晶亮，像可憐巴巴的狗狗眼。

“為什麼？”

她遲疑了一下，低下頭：“被叫家長了。”

其實一周前就叫了，常梨本想等老劉忘記把這事兒給賴掉，誰知他記憶力這麼好，發話再不叫來家長他就要去家訪了。

這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