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哎喲!”突遭襲擊,崔小熊伸手捂臉。
餘霁一撐椅子的扶手,踩在椅面上,繼而雙手在桌面上又是一撐,整個人趴上了桌,手腳并用,小老虎一樣撲到了崔小熊身上,崔小熊捂着臉的手還沒放下來,這一下竟是連人帶椅子給撞倒了,餘霁坐他胸口上,小拳頭攥緊了,朝着他的眼眶和鼻梁子一通狠捶。
——因隻有餘霁一個學生,崔小熊和餘霁是一張桌子面對面坐着。
餘霁被人提溜起來時,手打不到了,兩隻腳還不斷地踢,踹中了崔小熊好幾下,徹底碰不着崔小熊了,他便與提溜他的人厮打起來,倒也沒什麼章法,就是王八拳加亂踹。此時崔小熊的臉上,已經是涕淚鮮血齊流了。
“吾兒!吾兒!”直到對方的聲音傳進了餘霁的耳朵裡,他才意識到,提溜他的是熊爹。
餘霁喘着粗氣,停下了動作。
餘霁老實了,熊爹就把他抱在懷裡,脫了自己的外裳把餘霁頭臉都裹住,餘霁都冒着熱汗,他怕孩子着了風。
熊爹一路把餘霁抱到屋外,守在門口的素合與侍女們皆跪地行禮,隻烏墨上前一步:“大王,此人大贊烹子獻糜,言易牙該賞,大趾憤而揮拳。”也是他看情況不對,剛跑出去叫熊爹的。
其餘仆從雖也知道不妥,可頭一回見這架勢,不知能不能禀報,或畏懼懲罰,等着旁人去禀報。烏墨當時出頭了,也就無人管了。
熊爹眼珠一轉,道:“你跟着來吧。”
餘霁被抱進了卧房裡,有人提來一壺略熱的羊奶,熊爹全給他灌下去了,然後餘霁就讓被子一裹塞床上去了,冬日厚實的幔帳落下來,讓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餘霁在被子裡正喘着粗氣,一巴掌就拍他後背了,剛喝的羊奶險些噴出去。
“吾兒不怕,不怕。”熊爹聽見他哼哼,動作便輕了,又加哄着。
餘霁竟然真被哄睡着了。
見他睡了,熊爹從帳子邊起來,問烏墨到底怎麼回事。烏墨一五一十講了。不止講了今天的,還捎帶着說了前些日子的。
熊爹臉上的嫌棄越來越多:“名士個屁。”又看了一眼餘霁,“難受怎麼不說?”
餘霁不明白,可熊爹明白。
崔小熊揪着類似的事情不停,因為他要大趾向他道歉,要大趾自己承認過去錯了。名士嗎,都這個調調。可大趾才多大?他雖生而聰慧,卻實在不通規矩禮制,他哪裡明白這些名士腦瓜子裡的清高想法。
對這麼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崔小熊直說“你要道歉”,他就道歉了。而且崔小熊是來啟蒙的,不是來給君主谏言的。他隻見大趾平王長子,繼承人,宗室子弟的身份,不看年齡,以人主的層次去要求他。
另外,就是崔家與平王府的恩怨了,崔小熊就是沒安好心,
大趾的仁善,讓熊爹有點愁,可一想想他怒而打人,就高興了。仁善就仁善,不是沒脾氣就好。
熊爹回到前院的時候,崔小熊已經被人給攙扶起來了。熊爹剛才也沒注意,這一看之下,差點笑出聲來。
崔小熊竟然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鼻血還沒止住呢,剛擦了又流。且他一直捂着胸口,不時哀叫一聲。
一個成年的男子,讓一個孩子給打成這樣。
熊爹眸色又一深:大趾力氣是大……
他剛回來把大趾拎起來,就覺得他撲騰的勁頭不小了,因而當時高興。可對一個孩子到底有多大力氣,熊爹是沒确切概念的,隻高興于他強壯。
如今世家子弟的教育是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另外,至少還有個技擊(劍術),也算在世家子的教導當中。
但凡名士,可不是後世百無一用的書生,名士也是腰挎長劍,可怒而殺人的。
且崔小熊要臉,被一個孩子打了,即便有點疼他能忍也絕對會憋着,畢竟平王都來了,他還這個樣子。
熊爹差點又笑了:大趾,麒麟兒~吾兒威猛~天生猛将~
如今國亂,要來個謀士型的,熊爹還沒這麼高興,猛将才是最要緊的。
熊爹看着崔小熊(字随安)道:“可要為随安請府醫來?”
崔小熊捂着胸口,他現在一喘氣,胸肋間便隐隐作痛,哀嚎是他嗓子眼和胸腹之間自行發出來的,他喘氣就會有,憋不住。
“在下隻是跌了一跤,無須大王擔憂。”他悶着嗓子道。
熊爹這回是真笑了:“既如此,随安回家休息幾日吧。”
崔小熊也覺得讓兩歲半的孩子打成這樣過于丢臉,跌了一跤,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