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王妃離開了,烏墨與素合回到房裡,宇文霁進了内室,他看着烏墨,忽然叫了一聲:“呂墨襟。”
烏墨當下沉思:這名字聽着有點耳熟,是誰?
思索片刻,他方才意識到,這是他自己的名字,頓時對着宇文霁張大了眼睛。素合見他倆如此,默默帶人退了出去。
“呂墨襟,呂先生,你是我的第一謀士,記住了。”宇文霁抓了抓頭發,“也是我的不是,到現在才想起來給你個出身,回頭我就給你把戶籍落在岐陽。你要住到外頭去,還是繼續住在王府?”
古代人要在意的事情,現代的時候他就沒想過,總會錯落。
烏墨,呂墨襟站在那,烏黑的雙眸有着瞬間放空,他匆忙收拾起混亂的心情,道:“小人……屬下還是繼續住在王府吧。”
“行,前頭已經給你收拾着院子了。”宇文霁坐在了小榻上,他也猜到了,早吩咐整理院子了。畢竟呂墨襟年紀也不大,沒親沒故的,這年頭變态又多,讓他單人獨個搬出去,被盜匪夜裡摸進院子裡害了,都有可能。
“多謝……主公。”
宇文霁噗嗤一聲笑了,心裡又多了一道波瀾:“對了,我還收了個謀士,叫木茄的,放在你手下吧。”
“嗯。”
呂墨襟也笑了,他也知道應該是要搬出去了,可他想着的,是自己年歲漸長,該從内宅搬出去了,再過兩年,宇文霁也得搬去前院,隻是,誰都沒想到平王離開了,把整個前院都交給他了。
原本按照理法,平王去岐陽,宇文霁也不能住平王的地方。他連王世子都不是,他就是個王長子,不該享有諸侯王規制的一切。
但丕州這地方,本來王府的規制也不夠。丕州窮,平王更窮。
宇文霁已把木茄的來曆說明白了,呂墨襟将兩隻手揣着在大袖子裡,捏着手指頭:“主公,我畢竟年幼,決策多有疏漏。這位木先生雖非名士,卻應該也有幾分能耐。”
他雖通讀史書,可若是背下書來就能成為人傑,當今世道也不至于混亂至此了。呂墨襟和宇文霁兩人鼓搗着出的主意也不少了,可至今為止,達到他們預想的也隻有三兩個。
人,是這世上最大的變數。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比你有才能,但我知道,你比他更值得我信任。”宇文霁歎了一口氣,“烏……墨襟,我不是一個聰明人,我沒有信心管理一群聰明人。在我這兒,值得信任,排在有才幹之前。況且,你比很多人都聰明得多,我們一塊兒慢慢學,都會好的。”
呂墨襟歪着頭看他:“任人唯親,可不是君子所為。”
宇文霁一把将他拉了過來,摟在懷裡摸摸頭:“自家的事兒,就唯親了。”
呂墨襟比他大三歲,卻小了多半個腦袋,心理上,如今宇文霁就将他當弟弟。
呂墨襟是獨子,又因天生過目不忘,少年老成,極少與族中子弟嬉鬧,稍大點又面臨族滅之禍,自請追随平王——他當年還怨怪過平王不識人才,到現在經曆了生活的反複捶打,必須得承認,平王果然是夠辣的老姜。
沒與兄弟相處過的呂墨襟,也挺喜歡與宇文霁親近的,頗有種安穩感。聽他說“自家的事兒”,呂墨襟偷偷笑了笑。
“墨襟,能别叫我主公嗎?怪怪的。稱我的字就好。”
呂墨襟便道:“在外還是要叫一聲主公的。”
“行吧……”
“景光,你也——”一滴冰冷的液體滴落到了呂墨襟的臉頰上,接着越來越多的液體滴落了下來,宇文霁松開了呂墨襟,雙手捂住臉,“景光?”
景光,霁。
前世今生兩對父母的聲音忽然一起在腦海中回響,他們都說他是光,是命運的禮物/天賜之子。
“我沒有給任何人帶來光明。”本來沒事兒的,可在呂墨襟叫出他字的瞬間,宇文霁心中的某個脆弱的點,便突然毫無征兆地崩裂了,淚水就從道道裂痕裡,洶湧而出。
熊爹已經遠去,後頭還有崔家的事兒在等着,他要撐起丕州,撐起平王府,哭是沒有的,自責是浪費時間。
道理他都懂,都懂……可他就是對他自己意難平。
“我倒像是個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