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林昭的早有預料,家裡還有存儲得當的幹燥木頭可以燒。
一樓的壁爐燃得很旺,火光映在喪屍蒼白的臉上,贈他幾分人類才有的血色。
林昭握住鑷子取下黃鳝,再用刀子刺穿腦袋,鐵桶裡全是纏繞的黃鳝屍體,污黑的血水顯示它們已被感染。
許徹乖乖坐着,盯着火。
喪屍讨厭水,但好像都很喜歡火,也有可能夜晚有火的地方往往有人。
林昭清理并縫合傷口,拿來幹毛巾擦拭,許徹轉頭,手指着橙紅的火焰,灰色的眼睛褪去渾濁,有點像和田玉。
林昭彎腰,盡量吐字清晰,“火,這是火,不能摸。”
許徹說:“知道。”
他還是指着火。
林昭思索片刻,說道:“壁爐裡的火不會燒壞房子,也不會燒到我們,别擔心。”
如此,許徹變得安靜。
明明是隻喪屍,有沒有心都不知道,還怪喜歡操心的。
林昭端來活魚。
活蹦亂跳的大草魚是這兩天暴雨自己遊到家裡的,現在無法外出捕獵,撿來的山羊是母羊,還在奶羊羔,抓來的母雞能下蛋,是歐佳怡的命根子,都不能給他吃。
許徹撇過頭。
活像個在外面偷嘴回家不肯吃飯的死小孩。
林昭耐心勸說,隻有吃東西才能幫助傷口恢複。
許徹明明能聽懂,但就是裝作聽不懂。
不拒絕但是也不配合。
逼急了,響亮地“汪”了一聲。
林昭歪頭,“……學人話就夠了,不用學狗話。”
許徹指指嘴巴,再指指耳朵,然後又“汪”了一聲。
這次林昭懂了。
他不是學狗叫,是想吃冬瓜。
“不行。”林昭按住許徹,聲音嚴肅,“狗是人類的好朋友,不能吃狗。”
許徹張嘴,露出獠牙。
一副人類的規矩管不了喪屍的死樣子。
林昭想也不想,手動捏緊喪屍哥泛白的嘴皮子,幫他閉嘴,她再次重申冬瓜的重要性,“它雖然嗓門大,吃得多,拉得多,身上臭,還喜歡咬鞋子,但平時你吃的動物都是它幫忙才捉到的,你雖然是喪屍,但也不能恩将仇報,懂嗎?”
“嗎?”許徹複述最後一個字。
他故意的。
林昭一字一頓,隐隐有殺屍的氣勢,“不、許、叫、媽。”
……
許徹還是不肯吃草魚,折騰來折騰去,本來活蹦亂跳的一條魚現在要死不死的,林昭沒有辦法,隻能拿到廚房宰了。
喪屍不吃,人還是要吃的。
稍晚,歐佳怡午睡醒來,打着哈欠出現。
看到大草魚,手起刀落就是庫庫切片,高高興興拿出酸菜和調料,預備做一頓美味的酸菜魚安撫一下緊張的精神。
“林昭啊,有沒有豆腐?”
歐佳怡揮舞菜刀,拉長聲音。
“隻有冰凍的。”
林昭的聲音很遠,還有其他聲音,不過歐佳怡專心煮魚,沒注意。
“冰凍的也行,拿來吧,對了,你之前發的綠豆出芽了嗎,我們再炒一盤綠豆芽就可以開飯了,林昭,林昭,你在聽嗎?”
林昭當然在聽。
隻是同時在聽的還有許徹。
林昭去翻凍豆腐和綠豆芽,許徹裝呆,等她走後循聲悄無聲息來到一樓中廚。來就來吧,還故意彎着腰,歐佳怡系着圍裙切酸菜,餘光感受到人影,人影比自己高一點,正是林昭的高度,她下意識舉刀往旁邊一指:
“放這吧,哪來的大草魚啊,真肥,這兩天真服了,天天打雷把我的魂都要吓散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佝偻的許徹直起身。
逐漸察覺不對的歐佳怡慢慢睜大眼睛。
四目相對。
歐佳怡張大嘴卻沒法叫出聲,喉嚨應激了,許久,她磕磕絆絆嚎出一聲,“林——昭——”
拿東西回來沒發現許徹的林昭早已殺到。
她擋在兩人中間,用血肉之軀背對許徹,朝歐佳怡伸出手,“快呼吸,你看起來像要憋死了。”
“啊——”
歐佳怡大驚失色,雞叫出聲,叫完漲紅的臉色才逐漸恢複正常。
她問許徹什麼時候回來的。
林昭說沒多久。
她問林昭,許徹剛才是不是想吃她。
“他肯定是想吃我,他甚至是貓着腰進來的!怕我察覺!”
林昭滞住,眉頭微蹙,緩緩搖頭。喪屍哥盯着驚恐的歐佳怡,微微躬身,露出獠牙,緩緩點頭。
歐佳怡一邊倒退一邊指許徹。
食指用力到抽筋。
林昭轉頭,許徹像塊木頭,呆呆的,林昭回正身體,許徹又露出獠牙。
歐佳怡吓麻了。
見過那麼多喪屍,沒見過這麼智能的死男人。
歐佳怡大叫:“大哥,你别光吓我啊!有種當着林昭的面吃了我,來啊,吃啊!”
粉發女生一邊吼一邊揮舞菜刀朝許徹逼近。
許徹略一往前,她又猴似的跳回去,反應神經堪比跳蚤,不愧是閃避的神。
歐佳怡算是看出來了,死男人想吓走她獨占林昭,服了,男人怎麼死了都還詭計多端。
廚房裡,兩個人一隻屍僵持不下。
保持着微妙的距離和平衡。
水開了。
歐佳怡大吼:“還想讓林昭吃飯就滾出去!”
喪屍哥不再背着林昭朝歐佳怡龇牙,但腦子還是不好,一副緩沖的遲滞,仿佛隻聽懂話裡的“林昭”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