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靜室藏于庭院西南角,三面高牆圍出一方幽深之地,牆上爬滿了老藤,落葉鋪了一地,腳踩上去會發出輕微的響聲。午後天光淡,枝影映在窗紙上,仿佛也在屏息聆聽。
蘇彌獨自坐在靠窗的塌邊,沒點燈,隻泡了一盞溫水,擱在案幾上微冒熱氣。
她剛從家族的一場接待中脫身出來,連鞋都未換,隻将發鬓松了松,換了件單衣,整個人看起來安靜得像是從石中劈出來的。她看着窗外那株橘子樹,良久未動。水獺精神體正趴在她膝邊,身子縮成一個圈兒,尾巴搭在鼻尖上,呼吸極輕。
它這一下午都沒動過了。
直到風略微變向,水獺忽然輕輕擡頭,耳朵不動,身子卻僵了那麼一下。
蘇彌的指尖也同時輕微一頓。
她沒說話,隻緩緩閉上眼,讓精神海開出一條極淺的縫隙,那縫隙像是湖面初破的一點冰,敏銳地感應到一道不屬于她的波動,極低頻,不帶侵略性,但存在感極強。
水獺站了起來,尾巴不安地一下一下拍着榻沿。
蘇彌擡起眼,溫聲喚了它一聲:“回來。”
水獺沒動。
它站在那兒,像是在等待另一個精神體回應它的注視。
兩秒後,精神海的底部傳來一股湧動的氣流,黑豹的身影在屋角顯現——不是外放,而是那種不加修飾、直接從意識層漫出的反應。它落地無聲,卻帶着一種壓迫感,尾巴平直地拖在地上,步子極輕,鼻尖卻在空氣中一點一點地嗅着什麼。
蘇彌皺了下眉,剛想開口。
門外傳來兩聲腳步聲,極輕,卻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你感應到了。”她說。
是程浩。
他站在門檻外,整個人隐沒在廊下的光影裡,隻那雙眼沉靜地望着她。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它靠得太近了。”
“它?”
“不是精神體。”他頓了頓,“是一種歸屬感……從它身上傳來。”
蘇彌沒說話。
黑豹一步一步靠近她,在水獺身側站定。兩隻精神體之間保持着一個微妙的距離,水獺側頭看了它一眼,沒有退。
“你在意它。”程浩忽然開口。
這句話不是控訴,也不是質問,隻是一種安靜到近乎殘酷的陳述。
蘇彌擡眼看向他,眼中不帶起伏:“我還沒看清。”
“但它想讓你看清。”他向前一步,踏入了室内,黑豹随之轉身,尾巴繞到蘇彌椅腳邊,護住她腳踝的那種姿态清晰得近乎不容否認。
水獺沒退,隻是略略後移,落在了黑豹之後。
“它在主動拉近。”程浩盯着水獺,“精神體不會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