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橘黃的燈光把正在揮動的鉛筆影子印在了牆上。
覃序南正在畫畫,最近沒接導遊的活,于是他幹起了老本行,在網上接了一些畫畫的稿子。
雖然感覺自己沒幾天活着了,是個早死的命,但仔細想想,剩下幾天難道就不活了嗎?更何況,離自己27歲還差大半年呢,就算隻有一天也要好好生活。
魚蒲的電話不分時宜地過來了,刺耳的鈴聲一陣接着一陣,畫畫的時候覃序南就容易沉浸其中,害怕錯過重要的電話就特意設置了鈴聲。
魚蒲斷斷續續地說着話:“老覃,我……我現在在醫院……今天晚……手術……”
覃序南聽到醫院兩個字就開始焦急:“你說清楚,你去醫院咋了?”
魚蒲拿了隻手機在醫院裡到處找網,在此起彼伏的背景聲中艱難地交代了事情經過。
魚蒲老婆上個月剛查出來懷孕一個多月了,這麼多年兩個人才盼來一個孩子,那是全部檢查都來了個遍,醫生說胚胎質量不是很好,頭三個月要好好休息,每個星期要來打個保胎針。
兩個人都嚴格按照醫生的話執行,本來以為這樣就能保住,結果就今天晚上,上廁所見血了,着急忙慌叫了120,孩子還是沒保住。
魚蒲在手機那頭吸了口煙,語氣頹廢地說:“老覃,你都不知道,我老婆一直在哭,剛剛才睡着,我一直安慰她孩子這事兒要看緣分。”
“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去看看嫂子。”
“不用,都大晚上了,來了也沒啥事。我主要是想和你說另外一件事情。”
覃序南轉念一想:“你工作的事?”
魚蒲回頭看了眼周圍的人,支支吾吾地說:“對,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向導工作,我接了這個活,但我老婆現在這樣子,我根本離不開,所以我想讓你替我去這一趟,錢你拿着就好。”
“這趟活要多久啊?你和負責人說了嗎?”
魚蒲愣了愣,回答:“應該也不久,最多也就一個多月。和負責人打過電話了,沒人接,發消息也不回,實在是沒法子了。”
一個多月,應該還可以的,不會因為半路自己要死了耽誤别人行程,于是覃序南答應了替他去做這次的導遊。
魚蒲給了個地址,之前說好了明天早上九點要去這裡提車,然後再去接人。
但因為現在聯系不上負責人,所以覃序南打算明天早上早點過去和人家解釋解釋,但臨時換導遊這事在圈子裡也常見,隻要說好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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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陰雨連綿,天氣也陰沉沉的,感覺透不過氣來。
覃序南一早就起來了,收拾一下畫畫要用的東西,還有一些衣服,就出門了。
魚蒲給出的地址是一家檔案公司的樓下,覃序南來的太早了,人家還沒上班,他還先給負責人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隻好把東西放到車裡,坐在門口沒雨的階梯上等人。
豐旗早上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男的坐在公司門口,端端正正的姿勢,看樣子也不是之前定好的導遊魚蒲。
走進了才發現,這個男的白白淨淨的,一看就不是能坐在地上的公子哥。
“你哪位?在我們公司前面坐着是要幹什麼?”
覃序南起來後還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歉意地說:“我找豐旗有點事情,實在聯系不上就隻能在門口等着了,要是擋着你了我往旁邊挪挪。”
豐旗一聽這人是來找自己的,而自己對這個人完全沒印象,眼神銳利地把這個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我就是豐旗,你找我要幹什麼?”
覃序南精神一振,把事情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遍。
“你是說,魚蒲來不了了,要你幫他做向導?”
覃序南點點頭,還着急補上:“我知道這不對,到時候價格可以減半,或者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
豐旗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來,自己那隻對外的手機好像昨天因為沒充電關機了,所以才一直接不到電話,這點小事都出了問題,還馬上就到時間了,要是被上頭知道了,得記個小過,那今年的獎金是不用想了。
他咳咳兩聲:“錢倒不是重要的,這樣吧,我先打個電話請示一下,你自己的資料有沒有,給我一份。”
覃序南把包裡的簡介遞了過去,昨天魚蒲就在電話裡說了,這次這個地方找導遊和平常不一樣,需要自己帶上資料。
蔣昭被電話鈴吵醒的時候,還在見周公,眼睛睜了半天沒睜開,閉着眼在被子裡摸來摸去,才終于摸到了手機。
“喂——”
“蔣小姐,我是豐旗,你是還在睡覺嗎?”
蔣昭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難得厲聲說:“你一早上有什麼事?”
聽着對面語氣不好的回複,豐旗快速把事情過了一遍。
蔣昭打了個哈欠,等他講完才稍微醒過來一些,隻抓到了最後幾個詞。
“就是換個向導是吧?換吧換吧,隻要會開車就行。”
看着眼前資料裡填的會開車一欄,豐旗點了點頭,才反應過來蔣昭聽不見,“會開車”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對面就給挂了。
豐旗若無其事地轉頭和覃序南表示可以,領着他進了公司,從工位抽屜裡抽出了一沓紙,上頭寫着幾個大字——保密協議。
密密麻麻的各種協議,但覃序南還是認認真真看了下去,沒問題了就最後在乙方那簽了名。
豐旗收起了協議,一式兩份,把另一份給了覃序南,接着領着人出來,指了指旁邊的一輛越野車。
“這就是這幾天你要用的車,路上的各種費用我們都會到時候報銷,你的顧客就蔣小姐一個人,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對人家尊敬些,顧客至上嘛。”
覃序南點點頭。
豐旗又交代了一句:“等會我和你一起去接人,你有什麼東西把它們放進車裡,我們就走了。”
在豐旗的帶路下,覃序南最後在一家民宿前面停了下來。
這一路上,他對那位素未謀面的蔣小姐很是好奇。
看這位豐旗先生對這種尊敬的表現來看,蔣小姐應該是個職位很高的人,沒準年紀還比較年長一些,所以對這種人要時刻保持着“顧客至上”的服務感。
豐旗撐着傘先下去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他對跟在後面來的覃序南說:“蔣小姐可能還在睡覺,我們在外面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