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六公子相告。”江塵光躬身一禮，“那我們就不繼續打擾了，我與師弟即刻去尋師尊。”言罷，轉身欲與江暨一同離去。

夏南星見狀，趕忙從二樓躍了下來，擋在二人身前，挽留道：“二位小友，何不用過早飯再去？此刻霧大，行路多有不便，且俞家父女也未必會事。”

面對夏南星反常的絮叨，江暨忍無可忍，“公子有話便直言吧。”

“……”夏南星神情一滞，須臾輕籲口氣，自袖中摸出個白瓷小瓶，“這是還元丹，用于滋補氣血，請轉交老者。”又示意仆從奉上油紙包裹的糕點，“霧中行路耗神，權作充饑之用。”

江塵光正要推辭，江暨已一把抓過藥瓶糕點，挑眉道：“四公子真是思慮周到，倒讓我們不好意思，也不知何時才能逮到那鼍魅，哎！”

夏南星聞言輕笑，“不急，我信齊兄。”

二人再次道謝後，便匆匆離開了畫舫，踏入了朦胧的晨霧之中。隻留下夏南星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蕭索晨光中，兩個少年踏着浮樁疾馳，衣袂掃過，露水簌簌而落。

漁屋十丈外，蘆葦蕩深處，一道黑色身影隐匿其中。齊稚遠緊盯着一處，聽聞漸近的腳步聲，頭也未回，淡聲道，“來了？”

江塵光趨步上前，取出油紙包裹的糕點，雙手奉上：“師尊，用些早點吧。”

齊稚遠側首一瞥，輕聲道：“你們可曾用過早飯？”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俱是語塞。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油紙，齊稚遠撚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待細嚼慢咽後，才淡淡道，“一起吃。”期間，他的視線始終未離俞家，仿佛背後亦生了雙眼。

江暨蹲在師尊身側，默默進食，卻一直覺周圍氣氛莫名的凝重。這才注意到，與往日素雅的裝扮不同，師尊今日身着黑色勁裝，搭上那副銀色的面具，無端地憑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江暨輕輕拭去手上的殘渣，順着師尊的目光望去。透過撐起的破窗，可見阿衡正舀了一勺湯藥，小心地喂到俞伯唇邊。老人面色雖仍透着青灰，眼神卻清明了許多。

“師尊，夏六公子給的藥……”江暨壓低聲音，取出白色瓷瓶。

“你們送去。”齊稚遠淡聲道，稍頓，又補充道，“記住，隻說是博陵江氏子弟，其餘不必多言。”

江暨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師尊的用意。與師兄對視一眼，二人整了整衣冠向漁屋走去。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阿衡姑娘立即轉頭看來，眼下泛着濃重的青影。

見是他們先是一愣，待确認再無旁人後，他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松：“兩位小仙君……”

江塵光和煦一笑，拱手道：“姑娘，奉師命，特來送些藥。”言罷，他從袖中取出藥瓶，遞了過去。

俞伯靠在榻上，渾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聲音嘶啞：“你們是誰？”

“阿伯，我們來自博陵。”江暨咧嘴一笑，帶着幾分少年人的張揚：“清宴書院内門子弟。”

“博陵江氏？”俞伯瞳孔驟縮，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被褥。

“正是！”江暨湊近半步，壓低聲音道，“不瞞老伯……”他故意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家父正是清宴書院院主。”

“哐當”一聲，藥碗從阿衡手中跌落。俞伯渾身劇顫，險些栽下床榻，被女兒慌忙扶住時，仍死死盯着江暨，嘴唇顫抖得說不出完整的話：“書院……少主？”

江暨見狀，心中暗自得意，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江塵光輕輕拉扯了一下袖口。

江塵光拱手道：“老伯好生休養，藥已經送到，我們就先告辭了。”

阿衡恍惚地點頭，嘴角勉強扯出個僵硬的笑容，“多謝二位仙君……”

少年才邁出房門，卻聽身後俞伯突然傳來破風箱般嘶喊，“等等！”

江暨背對着屋内，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師尊的計謀，成了。他緩緩轉身，面上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困惑，“老伯，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