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人舉着一串糖葫蘆,往胡同裡走。以前俞皓不太能吃甜食,但自從跟溫綿川一起後,口味漸漸颠倒過來。他變得不太能吃辣,反倒是能把甜得黐牙的糖葫蘆咬得脆脆響。
後海依舊擠滿各式各樣的人,俞皓不記得昨晚那家燒烤店在哪,感覺周圍環境都差不多。
雖然煙火氣很濃,但寒風依舊不減。即使旁邊有水域,吹過來的風還是很幹燥。
“他們不冷嗎?”俞皓看着遠處往湖裡跳的大爺問。
“身體棒嘛。”溫綿川說。
“你遊過嗎?”
溫綿川沒說話,像是在思考。
“怎麼?”
“沒有。”溫綿川眼神黯淡下來,“有朋友遊過。”
“小時候的朋友?”
“算是……”
幾秒後,溫綿川補充道,“也不是。”
俞皓心頭一緊,試探性問:“你初戀?”
溫綿川苦笑搖頭,“我初戀是你。”
俞皓想親他,但不知道溫綿川允不允許,接着問:“那你和他還有聯系嗎?”
過了許久,溫綿川才開口,“他死了。”
俞皓愣了愣,“抱歉。”
溫綿川沒說話,停下腳步伸手觸摸岸邊圍欄石墩,微微擡了擡下巴,“在這兒死的。”
怪不得溫綿川來到這片地方後,沒怎麼笑過。俞皓有些自責,想說回去睡覺,結果溫綿川突然說:“我讓他跳的。”
“什麼?”
溫綿川聲音發抖,“我讓他跳的。”
俞皓說不出話,嘴裡的甜味全無,變成一種發酸發苦的感覺,還有點麻。
當溫綿川眼淚滑落下來時,俞皓忍不住問:“有誰知道?”
“就你。”
俞皓把溫綿川拉入懷裡,心慌得難以形容。盡管他語文成績不錯,但此時此刻,确實沒辦法用文字描述出來。
人來人往的後海岸邊,時不時有人往他們身上瞧兩眼。并不是因為他們是同性情侶,而是溫綿川哭得吓人。
是那種孩童般的嚎啕大哭。
俞皓說不出安慰的話,隻能緊緊抱着他。他不知道那個“朋友”是什麼“朋友”,也不敢問。
當溫綿川的哭聲漸漸緩下來,俞皓啞着嗓子問:“還好嗎?”
“不好。”溫綿川帶着哭腔說。
“我看看。”
他撥開溫綿川前額淩亂的碎劉海,對方哭得整張臉像被湖水浸泡過,濕漉漉的。
“回去睡覺?”俞皓小聲問。
溫綿川吸了吸鼻,眼淚還是不停流。
俞皓用溫熱的手掌抹幹淨他的臉,卻怎麼都抹不幹淨。
倏然的,他感覺自己臉上有種濕潤感,冰冰涼涼的,俞皓擡頭看,發現夜空中飄落起白色的棉絮。
俞皓看着一片雪落在溫綿川頭發上,用安慰的語氣說:“下雪了。”
溫綿川擡起頭,哽咽了一下,“你的傷口……不能沾水。”
“那我們回去?”
剛走兩步,溫綿川停下來,“不如我們去開房?”
俞皓回頭看他。
“我想做。”
“我沒帶身份證。”俞皓說。
“回去拿吧。”溫綿川抹了抹眼睛,主動拉起俞皓的手跑起來。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俞皓沒反應過來。他懷疑剛剛溫綿川說的話,都是編的。
可他為什麼要編?
等跑出牌坊後,俞皓幹脆問:“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嗯?”
看對方眼睛不紅了,俞皓舍不得問下去,改口道:“去開房,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溫綿川笑得很燦爛。
可俞皓總感覺不對勁,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他以前也有過。
是剛認識溫綿川那會兒,捉摸不透的感覺。
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回到病房時,羅子超還沒睡,躺在沙發跟網戀對象連麥打遊戲。俞皓從書包裡翻出身份證,跟他對看一眼便走出去。
“沒問嗎?”看俞皓從病房走出來,溫綿川湊上前問。
“是男人都懂。”俞皓說,“去哪裡開房?”
“剛剛随便定了家。”
“走吧。”俞皓拉着他離開醫院。
登記身份證,上電梯,開門插房卡一氣呵成。獨處一室後,他們像萬年沒接過吻般,拼命地向對方索取。
當他們正要往大床倒下,溫綿川用手護住俞皓的頭,“别碰着。”
俞皓不讓他停下來,喘着氣說:“專心。”
溫綿川又哭了,但是被俞皓弄哭的。這是他爽的表達方式,不受控的。
完事後,俞皓從背後抱着溫綿川很久。他用鼻尖去蹭對方頭發,用氣音說:“我愛你。”
溫綿川聲音很懶,“我也是。”
“真的嗎?”
“真的。”溫綿川閉着眼睛。
“不騙人?”
“不騙。”
俞皓把人摟得更緊實,很認真地問:“那你剛剛在後海,為什麼騙我?”
沉默比任何解釋都要來的真實。
俞皓知道。
他的直覺永遠是準的。